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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不认?(她怎么办?...)
    薛无晦没有否认她的观点,云乘月就默认了。

    她没有怀疑他。

    因为她觉得自己虽然是个美人,却没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而且她现在有点苦恼。

    原来是因为书文,才让别人见了她就先发愣?那这样有点太显眼了。

    “有什么办法遮掩一下?”她问。

    ——[现在没有。等将来你踏上修炼一途,可以随心压制书文气息,便没……]

    他的声音又突兀地停下了。

    “便没这个烦恼了?”云乘月继续猜测。

    ——[……待你正式修炼,再说罢。]

    他有意无意地回避了正面回答。

    但云乘月将这话当成肯定,不由吁了口气。

    “那还好。”她欣慰道。

    能压住就好。不然,自己明明没有好看到那个程度,却让别人觉得有那么好看,总觉得像是不小心诈骗了。

    那可不好。

    隐约地,空气里似乎有一声叹息。

    ——下回给你找块镜子算了……

    “你说什么?”

    他不说话。

    就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

    云乘月摇摇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养猫时甜蜜又烦恼的日子里。

    可惜没有逗猫棒和猫条……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又轻盈地往街上走去了。

    逛逛街,说不定能找到?

    薛无晦不理她了。

    但即便没人聊天,云乘月一个人逛着街、听着四周的热闹,也觉得津津有味。

    她置身于浣花城热闹的街市里,身周是形形色色的人影经过;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而且变得比之前真实了很多。

    路过一个泥人摊的时候,她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摊主怎么捏泥人。看过了,就豪爽地出手,将最贵最精致的一个买了下来。

    摊主很高兴,随后又捏了一朵小花,当添头送她。

    云乘月一边走一边欣赏,很新鲜地看了半天。等看够了,她抬眼发现街边的小姑娘也瞪大眼,艳羡地望着她手里的泥人。

    她就问:“你想要吗?”

    小姑娘点头,又连连摇头,害羞地往边上躲了躲,说:“不可以拿陌生人的东西。”

    “嗯……”

    云乘月蹲下来,想了想,有了主意。

    “我叫云乘月。”她说,“你叫什么?”

    “我?我叫李小桃。”小姑娘依旧躲着。

    “李小桃,我记住了。现在我们不是陌生人了。”云乘月将泥人递过去,“这是礼物,送给你。”

    小姑娘惊喜地伸出手,却又马上缩回来,在口袋里找了找,摸出一片薄薄的木片,上头刻了“平安如意”几个字。

    “这是我最喜欢的书文护身符,我拿来和姐姐换。”她强调说,“也是礼物。”

    “真的吗?谢谢你。”

    两个人都高高兴兴地将礼物接过来。

    云乘月将木片系在腰间,对小姑娘挥挥手,继续朝前走。

    人在生活里,生活在这座城市里,这座城市在天地间。

    这个世界啊……

    这个世界。

    她走着走着,突然笑出来。

    ——[你笑什么?]

    “活着。”

    ——[……什么?]

    “我在想,原来要先投入,才算真的活着。”

    她走了几步,原本步子优雅,可现在一种突如其来的高兴在她身体里流淌,以至于她轻轻蹦跳了几下。

    “活着!”她宣布。

    ——[……如果我没记错,你出陵时,已经说过一遍。]

    云乘月摇头。

    “之前是身体活着。现在……”

    她按了按心口,笑起来:“是我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身边。”

    ——[……是么。]

    他隔了一会儿,才这么冷淡地回了一句。短促的话音里,似乎藏着某种阴沉的东西。还是说,叫失落更合适?

    云乘月点头,这次动作比较用力。

    “而且我想,如果我能更投入地生活,你也会更有活着的感觉吧?”

    ——[……什么?]

    她笑眯眯地回答:“我说过,我是带你一起体验活着的感觉啊。刚刚那个泥人好不好看,你喜欢吗?”

    他又沉默了。

    奇怪了,他是这么喜欢沉默的人吗?这一次,还比上次沉默得更久。

    ——[……朕又不是个三岁的孩子。你自己喜欢,就自己玩去。]

    沉默很久,回答出这么一句冷淡不讨喜的话。

    云乘月却还是很好脾气地笑。

    “好好,下次换个你喜欢的。”

    养猫的人,怎么能没有耐心。

    他又不说话了。

    ……

    云乘月原想打听一下云府的位置,结果在街上侧耳一听,发现十个人里有八个都在讨论今日云府还礼的事。

    他们说的还礼,就是指宣读嫁妆清单。前些日子聂家下聘,今天云家照习俗还礼。

    由于聂家的聘礼浩浩荡荡一整条街,礼单读出来相当洪亮,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云家会用什么重宝来还礼。

    自来大户斗富,都是百姓们的娱乐项目。许多人都不愿意错过这八卦,也都在往云府走,想要在现场听个清楚。

    结云乘月根本不需要开口,顺着人流走,自然而然就被带到了云家所在的街巷。

    距离预定好的时候还有一个多时辰,街边的食肆却已经坐满了。

    有人不肯花钱,就站在太阳底下,一个个都叽叽喳喳,欢喜得像过节。也有人像模像样开了赌局,分金额档次,来赌云家出的嫁妆价值几何。

    这该怎么挤进去?莫非要翻/墙?可众目睽睽下,也不好翻。

    云乘月为难片刻,发现众人重重包围的是云家气派的正门。

    偏门应该能用吧?

    云家是一处很大的园林式建筑。她绕到另一条路上,果真找到了一扇无人的偏门。这里就没什么人看热闹了。

    云乘月走上前,叩响了漆黑的木门。

    泛着一点冷灰色的白墙往两侧绵延开去,愈发衬得木门颜色深沉,仿佛是一只黑洞洞的眼睛。

    “谁?”

    门开了,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张属于十来岁少年的、长了几粒痘的脸,谨慎地探了出来。

    他先一眼盯上了云乘月的衣裙、配饰,见她穿着打扮很讲究,警惕的神色就缓了几分。

    “姑娘,您要找谁?”少年家丁客客气气地问。

    云乘月掀起半帘幂篱,微微一笑。

    “我姓云,行二,丢了二十天,现在自己找回来了。”

    少年家丁呆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却狠掐了自己一把,瞪大了眼睛,撑着有点晕乎乎的表情,严肃地说:“我从没听说二小姐丢了的事!姑娘不要冒充二小姐!”

    耳边一声缥缈的轻笑。

    云乘月指尖点点下巴,有些意外,却又不是很意外。

    孩子丢了,却假装无事发生?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梦里毕竟是那样一个家族。

    丢了个傻子,大概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脸面重要。

    “你先去回禀内院主人。”

    她心平气和,不愿意为难下人,道:“告诉他们,我可以不声张自己的事,也不要聂家的婚事,只要他们将母亲的遗物还给我,再把害我的人交出来,我们之间就两清。”

    家丁还要皱眉斥责,却见少女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对他轻声“嘘”了一声。

    “跑跑腿的事,别嫌麻烦。有些事下人不知道的,主人心里明白。如果耽误了事,最后谁会是替罪羊?”

    她轻言细语,如最轻柔的春风,却莫名让人心中一肃,不得不认真听她说话。

    少年家丁思量片刻,心里头颤了颤,犹疑道:“那……小的即刻就去。姑娘在门口稍等。”

    说罢,黑漆漆的木门合上,又成了一只冷飕飕的眼睛。

    云乘月本以为,家丁去问话,怎么着也要一炷香时间。或者,他会带着云家的某位主人一起来。

    但她没想到,区区一盏茶的功夫,家丁就小步疾跑着过来,猛一下打开了门。

    “姑娘请回!三爷说了,我们二小姐没丢过,若再有宵小冒充,就叫官府来拿人!”

    云乘月眨眨眼。

    嗯?

    这不太对。

    薛无晦已经开始笑了。

    家丁一脸紧张,又重复:“我们二小姐没丢过,若再有宵小冒充,就叫官府来拿人!”

    “等等。”

    云乘月打断:“你是和谁说的?云府三爷?三夫人知道吗?大伯母和大伯父知道吗……”

    “都知道都知道!姑娘请回罢!”

    说罢,家丁不敢多看云乘月,用力关了门。

    砰!

    云乘月:……?

    为什么?

    她站在门口,一时竟有点没回过神。

    ——[呵……]

    蓦然,薛无晦笑起来,而且是渐渐厉害起来的好一阵笑。

    他音色缥缈清远,笑起来很悦耳,如编钟叮叮当当高低敲响。

    换个时候,云乘月会很乐意欣赏他的笑声。

    这时候,她却有点没好气:“好了好了,别笑了!”

    薛无晦还在笑。

    他像是要把相遇以来所有吃过的瘪都还回去,笑得愈发欢畅。

    ——[云乘月,你也有今天?怎么,不当你优哉游哉的善心人了?]

    “什么善心人。”云乘月又一句没好气,气咻咻地放下幂篱,转身走开。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看云府。

    秋阳下,云府宅邸矜持雅致,那扇低调的侧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再打开的意思。

    梦境与现实相合,原本已经淡忘的情绪,渐渐又如雾气漫回。

    现在,云乘月是真的不高兴了。

    她是因为道理而站在这里,现在道理却开始和真正的怒气相结合。

    这家人是真做得出来?

    她原本的计划非常简单,一共三步。

    第一步,回云家,拿回正式的身份。

    第二步,拿回母亲的遗物。

    第三步,找到凶手,干掉,为以前的云二小姐复仇。

    她原本预计,第二步和第三步可能比较困难,需要徐徐图之。

    结果第一步都没迈出去。

    她都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可以就在家族内部把事情解决了,也随便他们将婚事给谁。

    结果他们连个身份都不还给她?

    这个世界有多看重身份管理,云乘月已经有所领教。云家人难道不知道?

    不,他们知道。

    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利益,宁愿丢了她,也不愿意沾染一点点麻烦。

    哪怕是个傻子,养了十多年,好歹也有一丝情分吧?

    她很气恼。

    ——[云家不认你,你要怎么办?]

    薛无晦饶有兴致地问,没有任何出手相助的意思。

    云乘月也不要他相助。在她想来,他自己都出不来,还需要她来帮助呢。

    她现在不开心,就哼他:“我?我当然要振作。我随身携带自己身残志坚的夫君,如果我崩溃了,谁来养他?我是要养家的人,不坚强不行啊。”

    ——[……]

    鬼气森森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深深疑惑的语气,问:[云乘月,你的命魂长到现在,是如何还没被人灭杀的?]

    云乘月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这样的都能活一千多年,我如何不行?”

    ——[……]

    和薛无晦打嘴仗,是一件很能调节心情的趣事。

    云乘月心情好一点了。

    但现在要紧的是,她要如何在一天之内让云家承认她是云二小姐,拿回身份?

    云乘月恹恹起来。这些人都好会添麻烦哦。

    他们这样做……

    不就是逼她撕破脸了吗。

    麻烦的云家人。

    但是,也只能不辞麻烦,多做一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