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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在一处封魔穴之战中,谢春...)
    在一处封魔穴之战中, 谢春山独自应对一众从魔穴中逃出来的魔修。

    他试图从他们身上问出百叶的踪迹,但是这些从魔穴出来的魔物大都是低等魔,没有神智;发现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后, 谢春山干脆了断地杀了这些魔。

    他再将那泄露的魔穴封住。

    当他刚做好这些准备离开时,身后两道气息同时落下, 其中一道魔气浓郁。谢春山本能握紧自己手中的青伞, 警惕回头时, 看到向自己走来的, 是张也宁和姜采。

    那魔气, 便是姜采的。

    谢春山握着青伞的手紧了又松,他注视着这位身量纤长修拔的姑娘, 心中难说是什么样的感受。

    身为门派大师兄,姜采被剑元宫除名剔骨的事,是他亲自监刑的。他也知道姜采离开剑元宫做卧底的事。虽然他一直反对此事,但是姜采自己与门派意见一致,谢春山没有发言权。

    他只能默视此事成真,而他心中焦虑重重, 却难以得到回答——姜采离开了, 还有回来的机会么?

    剑元宫掌教等人是否考虑过,姜采入了魔穴,沾染了一身魔气, 再和魔物们同流合污。等这神魔之战结束后,她真的还能再回到修真界么?

    而今, 谢春山看着姜采的模样, 心中同时想到百叶。他的疑问, 依然没有人能够回答。

    姜采十年未曾见到谢春山,更怕在修真界和魔域的对敌中连累到谢春山, 她也一直未曾与谢春山通过神识联络过。算下来,这竟是十年来,他们这对师兄妹第一次见面。

    姜采心中微涩。

    立于风中,她衣袍扬掠如云,向谢春山拱手,露出笑容:“师兄安好。还未曾恭喜师兄成为剑元宫弟子首席……”

    谢春山打断:“我不是剑元宫弟子首席。”

    姜采怔一下。

    她脑中顾虑重重,疑惑重重。想难道她离开后,剑元宫发生了什么变化,涌现出了什么新的天才弟子。但是什么样的天才能够动摇谢春山的地位……

    谢春山看她神色,便知她在想什么。

    他无奈,又被她弄得摇头笑叹——他怎么有这么个“直”到极致的师妹。

    他刷一下收了手中青伞,变幻成了一把小青扇。

    谢春山目光炯炯看她,又叹又笑:“除了师妹你,我不认任何人再当剑元宫弟子首席。”

    姜采一顿。

    立于她身旁的张也宁并未说话,平静如水。他听到姜采淡漠下去的声音:“师兄何必如此。”

    气氛只凝了一瞬,谢春山就哈哈大笑,戏谑:“因为我给你算了一卦,卦象说你前途不可限量。你这般前途不可限量,剑元宫怎么能放过你这个首席呢?你等着吧,等……以后有机会,你还得管剑元宫。”

    他说话间,忧心地看了一眼张也宁。

    正好与张也宁望来的目光对上。

    张也宁偏一下脸,默然想:看来,剑元宫是真的让姜采去魔域做什么去了。

    但是张也宁面无表情,依然不喜剑元宫——不管做什么,让自己的首席弟子被剔剑骨,剑元宫都不值一提。

    姜采听出谢春山有意向张也宁暗示自己的清白,她不觉一笑,心里也觉得些许温暖。她看谢春山还有说的意思,就打断道:

    “师兄不必多说了。我与张道友走到一起,本就是我为魔修,他是正派修士。身份不同,我与张道友却有些牵连在,倒是能和平共处。”

    张也宁瞥了她一眼:牵连?他和她的“无悔情劫”,在她口中仅仅是“牵连”?

    而且姜采说完,还看着他笑一下,示意他开口认同。

    张也宁立在山岭溪流边,他之相貌气概,便是“长河澹澹,山水相邻”,何其清渺出尘。

    他声音也清越如玉击,说的话内容却很奇怪:“谢公子不必多心,我和姜姑娘之间清清白白,不过有些修炼上的牵扯而已。我为客人,姜姑娘还是向着谢公子这个主人的。”

    姜采保持微笑:“……张道友,可否说话正常一些?”

    张也宁瞥她一眼:“本就正常,是你心中有鬼。”

    谢春山噗嗤被逗笑,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他笑道:“数年不见,师妹和张道友之间感情越发好了,看来我白担心了。”

    张也宁和姜采一怔,二人看一眼彼此,倒也都赧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二人一路说话阴阳怪气,却不能让谢春山看了笑话。

    尤其是姜采。

    她既不能让谢春山觉得她不相信师兄只信一个外人了,又不能让张也宁觉得她只信赖她师兄不在意他。

    姜采端着这碗水,四平八稳地保持笑容,过渡到她真正好奇的事情上:“师兄,你这些年,在忙些什么?你可知道百叶是魔?”

    谢春山目光微微一滞。

    他问:“你在魔域见到百叶了?”

    姜采默然。

    何止是见到,她还将百叶关进了云河图中。

    在她来找谢春山前,她和张也宁一起出手,一唱红脸一唱白脸,试图让百叶开口,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会被囚禁在魔北王宫中。但是百叶意志消沉,求生念头极弱……或者说,她沉浸在一派迷茫自我中。

    姜采和张也宁不能让她开口,又不好对她用刑,便只好试图从谢春山这里撬开口了。

    谢春山一叹,侧过半边身,看向红霞铺陈、云雀展翅的天际。他说:“这是一个漫长的、又有点无聊的故事。”

    姜采:“不急,我能在修真界待好几日,有大把时间听这个故事。”

    --

    入了夜,张也宁和姜采坐在篝火旁,看谢春山熟练无比地捡树枝、烤肉串。谢春山来来去去忙了许久,姜采和张也宁看不过去想帮忙,但在两人手指差点被火烫到、越帮越忙后,谢春山喝止二人,让二人坐在旁边光看着便好了。

    端坐在火焰旁的大石上,张也宁换了一身牙色春衫,只因先前的被火烧毁了。

    他清雅秀美,端然无双,坐于山野间山石间,像置身云端一般高不可攀。

    但他所思所想却和俗人一般无二,此时他望着谢春山去溪边打水的背影,不解:“修士可以辟谷,不用吃饭不用饮水,谢公子这般忙碌来去,是为了什么?”

    姜采紫白色相间的长裙铺陈在地,窄袖相挽,方便打斗。她曲腿坐于张也宁身旁,带一点儿紫的素白罩裙与他的袖摆叠于一起,二人都没有注意到。

    她托着腮欣赏师兄忙碌的行动,感慨:

    “我们一心修行大道,除了修炼便是修炼,不关心其他事情。但是尚未成仙,我们便都是人,是人便会有欲,有想,有求。我们修行是压制自己的欲,师兄却是想体验人生百态。

    “他虽可辟谷,但他仍要享受美食佳肴。他虽可一日千里,但他仍要和没有修为的人一样用脚慢慢走,一天一天地赶行程。我们为碌碌琐事困住的时候,也许师兄正在人间与乞丐幼童一道玩耍。

    “很难说,我们各自的道,谁的更接近天道、更正确一些。”

    张也宁回答:“修真本就逆天,若不肯逆天,如何修得正道?

    “难道天生地长无为而作,天道会允你长生不老,允你青春永驻?你师兄的道也没什么错,但他这样是成不了仙的。”

    姜采:“成仙本就不是师兄追求的。也许成仙没有那么好。”

    张也宁:“长远地说,大道逍遥,可用一生去感悟,也未必感悟得了,只有成仙才可以无穷尽地继续追求探索‘天道’是什么;近一些说,只有成仙,才有实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

    姜采怔忡。

    她问:“你有想保护的?”

    张也宁出神。

    他道:“现在还没有。”

    姜采:“嗯?”

    夜色已经浓重,天上月光明耀。姜采托腮仰望着天上月光,见那轮皓月周围的星辰都被衬得黯然无光,很难看清。

    月色清辉,遮掩了一切魑魅魍魉,尘嚣银河。

    月下,张也宁冷冷淡淡:

    “我修道千余年,与人为善也罢,除恶扬善也罢,无一日懈怠修行也罢,都是我本该做的。千万年来,世间无人再成仙,长阳观中人将成仙希望放于我一人身上,所有观中人都期待我成仙……这般期望,我相信你并不陌生。当整个门派将希望置于你一人身上时,你便不能退,不能弱。但这些都无妨。

    “万人行舟,本就是不进则退,不强则弱,不战则败。只是我做所有事,其实也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如何想……我并没有自己真正的渴望。

    “目前,我尚没有想保护的。”

    姜采道:“我有。”

    张也宁转过脸来看她。

    她神色平静:“你知道的。”

    张也宁喃声:“为弱小者、无人在意者执剑么?”

    姜采笑得有些赧然。

    她眼睛看着溪流边那又开始钓鱼的谢春山,她一指竖于唇前,轻轻“嘘”一声。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仰头偏脸看他一眼,眼中有一丝笑,还有些与他说悄悄话的神秘:

    “我平日不与旁人说这个,因想守护的目标太大,我这样的愿望,在他人听来也很沽名钓誉,不自量力。但是你不会觉得我在说假话,对么?”

    张也宁低声:“你都把自己折腾堕魔了,谁会觉得你在说假话?”

    姜采叹:“我这个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受欺负。看到弱小者,就忍不住想帮一把。倒也没什么原因,就是天生的喜欢多管闲事吧。本领不强的时候管闲事,要被人打;本领足够的时候管闲事,便可以说是为了苍生,为了正义了。所以,我才要努力修行。”

    她眼中映着天上月,神色迷离:“其实我没想成仙,我对成仙并没有执念。”

    张也宁蓦地想到了芳来岛事件中,姜采所为。他想到了他失去灵力的那天,在酒肆被女修欺辱时,她从天而降,将他护住。

    那时日光照在她修长背影上。

    他冷冷清清,不为她所动,可他还是看了她很多眼。

    当她持剑而起,当她运起法相万剑之国时,在他眼中,她便是那光照四宇、无与伦比的太阳。

    张也宁出神间,发现姜采轻轻地在扯动他的衣袖。他低头去看,见她一手肘撑在他膝上,向他勾一勾手指,洒然慵懒之态,如唤小猫小狗。

    她那副大爷姿态,唤小猫小狗,张也宁自然无动于衷,冷眼看她如何收场。

    姜采尴尬。

    她嘟囔:“你这人真讲究。”

    但她修为强,她手指一动,一波灵力就袭向张也宁。张也宁坐的地方比她高半个头,他也没想到她竟然好端端坐着就对他出手,反应不禁慢了。而那术法托住他腰身,将他向下重重一推。

    张也宁愕然间,目染怒意。

    但他一跌,就被仰头抬臂的姜采揽住脖颈,她把他一下子拽了下去,让他和她一起坐在草地上,不要比她高半个头。

    姜采满意了:“这才平等嘛……你刚才坐得那么高,我总要仰头跟你说话,总有一种我是你的小侍女的感觉。”

    张也宁怒:“姜采!”

    他狼狈至极,被扯得跌坐在地,气得不行。这世上除了她,他真的从未被人这么折腾。他发怒,手中念诀就要召符咒打杀她,姜采手指抵于他唇前,不让他念咒。

    她还拉他!

    他被扯得撞在她身上,她心口被他撞得一阵起伏,绵绵密密。他愕然间浑身僵硬,姜采竟然噗嗤一笑,还觉得好玩。

    张也宁:“姜采!”

    他一抬头,和她噙着笑的、弯着的眼睛对上。她放大的带笑的脸,在月光下又清又美,眸若秋泓,唇许丹朱。她靠得这么近。

    张也宁心神一空,心跳加速两拍,说不出话。

    姜采亲昵地搂着他脖颈,与他拥抱间,还要神神秘秘:“嘘,别折腾……可别让我师兄听到动静,看我们笑话啦。”

    张也宁怔怔看着她放大的脸颊,被她碰到的后颈肌肤,烧起一阵阵麻意。酥到极致,都带点儿痛了。

    她的红唇还在一张一合,言笑晏晏:“我只是不想动,只是和你说话总要抬头,很累哎。你这个人,又不是在你们长阳观,何必总那般端正。你倒是把你分化身的性格,拿出来用一用啊……现在多好,我发誓,我本意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

    “你不生气吧?”

    她有些忐忑,张也宁别过脸。

    他耳朵有些红,他知道自己声音飘虚,因他此时只能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跳。他不过勉力维持着理智,勉力不让自己去注意自己从未注意过的女郎美貌。

    他心想姜采竟然很好看。

    她竟然很好看!

    他口上说:“你要和我说什么?”

    姜采笑吟吟:“你既然一心追求大道,只想成仙,却没什么其他执念,不如帮帮我,完成我想做的事啊。”

    张也宁压抑着心跳,垂目:“你想做什么?”

    姜采道:“你不知道吗?”

    ——为了苍生、锄奸扶弱这么可笑的话,难道要她说出来?

    姜采抬眼,二人目光短暂一对。

    她低声说着自己的私心:“这样若是我不在了,你也记得我……”

    张也宁猛地握住她手腕,厉声:“不许胡说!”

    她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然后弯眸笑起,随口道:“开个玩笑嘛。”

    而看到她笑容,张也宁便又失神般,又生出之前那样奇怪的念头。他心里错愕又茫然,一时间弄不明白他这无缘无故的心跳加速,难道就是被美色所惑?可他还想更靠近她,想握住她的手,想抱住她,想……

    张也宁盯着她,倾身之时,姜采猛地一推张也宁,正儿八经坐好。她朗笑着,向回来的谢春山打招呼:“师兄,你回来了?”

    谢春山奇怪地看两人一眼,不知两人怎么都坐到了地上。他没看出什么来,却总觉得丝丝微妙。谢春山叹一声,嘀咕:“所以我最讨厌与谈情说爱的男女在一起了,闹得我像不合群的外人一样。”

    姜采:“咳咳……师兄,你说什么?”

    谢春山摆手:“算了算了,你们两个要不要吃点?我厨艺不错哦。”

    姜采正要拒绝,就听他怅然道:“自从百叶走后,我便要自己烧火,自己做饭;自己买衣服,自己洗衣服;自己挖窖,自己酿酒……我这双手啊,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能在野外做出这种饭菜来。

    “我的生活水平,比以前差了好多啊……”

    姜采打断他的抱怨:“我们陪你吃,陪你!”

    --

    陪谢春山吃饭打发好时间,张也宁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谢春山才做出打算侃侃而谈的模样。见他终于打算开口,姜采一边保持聆听姿态,一边悄悄放开了云河图的禁制。

    如此一来,外面的动静,云河图中的人也能听得到。

    谢春山插科打诨够了,这才收起笑容。他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数百年前,我有一次去人间历练,带回了百叶。这个,师妹你是知道的。”

    姜采点头。

    谢春山道:“你却不知道当时具体是何情况。”

    他陷入回忆,诉说当年。当年——

    数百年前,姜采在剑元宫刚刚崭露头角,和谢春山竞争弟子首席的名额。谢春山这人很少离开山门,但他当时不愿和姜采起冲突,便避战避去了人间。他本意是游戏人间,玩得差不多了再回去修真界,想来等到那时候,姜采当已经成为剑元宫弟子首席了。

    便是在人间,他遇到了百叶。

    他在人间化身的是纨绔公子哥,吃喝玩乐,再欣赏欣赏世间美人,如此一生,便是他为自己安排好的人间历练。

    就如姜采之前人间历练一般,谢春山封印了自己的记忆、法术,真的去过凡人平凡的一生。

    在人间的、没有修真界记忆和修为的公子哥谢春山,却是不管在哪里,谢春山的好心肠,都为他招惹不少红颜知己。只是有一次,他在街上看雨时,见一个极为丑陋的黑衣女子在街上走过。

    那日雨很大。

    谢春山站在屋檐下躲雨,那女子走过时,躲雨的人都哗然——

    “天啊,这么丑,怎么出的门?”

    “她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才长这么丑?”

    屋檐下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没有人顾忌那个在路上淋雨而走的黑衣女子。谢春山皱眉,他向那女子看去,自己也心跳慢一拍,因她的丑陋不堪——

    脸上皮肤凹凸不平,坑坑洼洼,遍布伤疤、刀疤、烧痕。

    她不知犯了什么罪,鼻子也被削平;眼睛像两个黑漆漆的大洞;干涩的唇几乎黏在一起,像是曾被线缝住,又拆掉了。

    说实话,她真的很丑。

    谢春山从未见过这么丑的姑娘。

    这便是百叶的本相。

    她若无其事地走在雨中,浑浑噩噩,既不在乎周围人怎么说,也并没有什么目的地。两边百姓嫌恶丑女,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后来见她不吭气,他们便大声讨论。

    再后来,难听的咒骂声传入百叶耳中。

    这便是世间人——即使她并没有伤到他们,即使她只是走过他们的地方,她便罪大恶极。

    人身上无缘无故的恶意总是因聚集在一起而放大,当一人讨厌这般丑的女子时,没关系,当一群人讨厌时,他们便会说——

    “她太丑了,会吓哭小孩子的!快赶她走!”

    “疯婆子,滚开!”

    于是有小孩被父母抱着看了她一眼,就哇哇大哭。

    那个时候,百叶刚来到人间。她糊里糊涂在魔域待了很多年,没有任何意思,她便想走出那个魔窟。但是这个人间的人,比起魔域,也并不差什么。

    当第一片菜叶子扔在百叶身上的时候,就伴随着有了第二片。

    百叶垂着眼,心中杀意顿起。她本就在魔域待得无聊了,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她来人间,就是来大开杀戒的。

    谩骂和杂菜叶子一同扔向她,有人甚至把一个旧了的花瓶砸来。百叶面无表情地等着,手勾起术法,打算动手时,一声巨大的“砰”声,挡在了她身上。

    她一点点抬头,看那青伞下,青年公子回头。

    眉若春水,目若星辰。他是春山含笑。

    他皱着眉,看她脸时,目光躲闪了一下,但他仍恨她不争:“那么大的花瓶,你不知道躲么?就等着被人欺负?”

    他再质问屋檐下躲雨的百姓们:“你们怎么回事?好端端骂一个过路的姑娘?这天下有王法,长得不好看,就不应该出门吗?”

    他回头面对百叶时,再次目光闪烁,被她的丑陋震了一把。

    而他还言辞凿凿,语气温柔:“姑娘,你放心,日后在此城中,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保证不让人再伤害你,欺负你。”

    --

    云河图中,百叶抱着臂,怀里抱着懵然的爬来爬去的孟极。

    她面无表情地揉着孟极的头,听着云河图外黑夜中谢春山的讲述。

    那是她和谢春山的第一面。

    他每次都要被她的丑吓一跳,但每次都要鼓起勇气,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作出他并不在意她丑陋的模样。

    百叶恶意满满。

    她不信这世间有人不怕她,不信这世间有什么好人。她想揭穿他虚伪的面容,于是她说——

    谢春山苦笑:“她当时说,‘公子,这里人都嫌恶我,但我也不怕,我本领高强,我是打算杀了他们的。但是你既然和他们不同,你若是愿意娶了我,和我做一世夫妻,日日面对我而不惧怕我、不嫌恶我,我就饶了这里所有的人,心甘情愿为公子驯服’。”

    姜采吃惊:“你同意了?”

    她最清楚她师兄有多喜欢看美人。这么多年,谢春山就没有多看丑人过一眼,没有和丑人站在一起过一次。然而百叶……

    谢春山捂脸:“我当时基本算是凡人,她让我见识了一下她的手段。我觉得她确实有毁天灭地的本事,被她吓到了……本着‘救世人一命’的心情,我就只好答应她,娶了她了。”

    --

    云河图中,百叶微微噙笑,略有些怀念——那次是谢春山唯一的人间历练。

    她百般戏耍他,百般踩他底线,百般折磨他那双只喜欢看美人的眼睛……她折磨了谢春山整整一世呢。

    现在想来,若是谢春山真的是凡人就好了。如果他真的只是普通凡人,他那一世结束后,她就能带他回魔域。但连她也不知道,他是剑元宫的大弟子,威名赫赫,修真界无人不知。

    舍他一世情缘,渡她一生情深。

    他那般了不起,便不可能被她“金屋藏娇”。

    她是枯萎的柳,垂于河畔只看到春山如歌;他是无辜的风,散于春夜却不独拂向她。他是这数千年、数百年来,她唯一觉得这世间值得留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