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 路灯、车灯渐次亮起。
曲悠婉拒了同事的接送，提着电脑包走上人行道。
这里是城市CBD，她任职的公司就在身后。
能在这地方上班, 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曲悠轻吁口气。今天把磨了快半个月的项目定了下来，想必月底奖金会更加丰厚。
怎么想都是应该高兴……
曲悠吸了吸鼻子。
外套里的电话陡然震动。
曲悠翻出手机，一看，连忙接起来。
“喂, 院长伯伯。”
“诶下班了, 正准备跟朋友聚餐呢……知道知道，不喝酒, 您知道我不爱喝酒的。”
“都好呢，同事很关照，工资又高, 别人都羡慕不来咧！”
“这周末？好啊, 我到时一定回去……好，好……院长伯伯拜拜。”
听到电话忙音，曲悠才慢半拍地继续前进。
其实，她连午饭都没吃, 现在饿得胃一抽一抽地疼。
其实，她没有和朋友聚餐, 大家都忙, 不是加班就是应酬，谁有空在工作日聚餐呢？
其实，她下午又再一次遭受客户性/骚扰, 同事领导都只让她忍一忍, 等项目签了就好了……
曲悠踩着高跟鞋、提着电脑包，边掉眼泪边往前走。
好在早已过了下班的点, CBD中心的白领金领们或在办公室加班，或去了繁华地段吃喝，路上行人稀稀落落，她也不怕撞了人……
风中仿佛传来一声叹息。
曲悠浑然未觉。
她翻出纸巾，抹掉眼泪鼻涕，挺直腰杆，大步往前。
……
几天后。
曲悠已然恢复，仿佛前几日的失态只是幻觉。
因工作需要，她上班向来只穿衬衫和西裤。今天需要约见新客户，她穿的是带点荷叶边的白衬衫，看起来温婉大方，攻击性不强，容易降低客户戒心。剪裁得体的西裤垂在细跟高跟鞋上，高挑利落，又尽显身材。
见完客户回来还不到十一点，曲悠踩着高跟鞋回到位置，还没放下手提电脑，邻座的林瑶瑶就凑了过来。
“你怎么没看手机？有大消息啊！！”
曲悠拉开包随口应道：“什么大消息？你要离职了？”
“呸呸。别胡说八道！”林瑶瑶压低声音，“听说我们公司换老板了！”
曲悠动作一顿，皱眉看她：“昨天我们还跟老总开会来着……你别瞎说。”
“害！不是老总，是股东！”林瑶瑶看看左右，小心翼翼道，“听说外头的散股跟第二股东手里的股票都被一个大土豪买了……这位土豪现在比董事长多了2%的股份，今天召开股东大会呢。”
曲悠的关注点却在股份上，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气收了这么多股份？那得多少钱啊？”
林瑶瑶啧啧两声：“少说几十个亿吧？真特么有钱。”
曲悠跟着感叹：“是我们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她翻出笔电，“算了，股东再怎么换，跟我们这些打工的也没多大关系，好好工作就行了。”
“说不准呢。这股东大会一开，指不定连我们的顶头BOSS都得换掉，不是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吗？谁知道会不会殃及我们这些池鱼。”
曲悠蹙眉想了想，道：“都是拿薪水干活，在哪干不是干，随他去吧。”斜睨她，“听说有人下午要开总结会？”
“讨厌！不跟你说了，我去赶报告了！”
曲悠失笑，掀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曲悠，过来一下。”
曲悠诧异抬头。
老总秘书正站在办公室门朝她招手。
她心里一顿。难不成昨天的合同出问题了？
心思飞转，她迅速合上电脑，起身快步过去：“方秘书，是陈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秘书神色有些奇怪，先是打量她一眼，才笑道：“不是，你跟我过来就知道了。”
曲悠皱了皱眉，带着疑惑跟上去。
老总办公室在上面一层，上班时间没什么人用电梯，踩着高跟鞋的俩人直接搭乘电梯上楼。
曲悠想打听一下什么情况，方秘书却只摇头说不知，她也没辙，只得一路静默。
到了陈总办公室门口，方秘书敲了敲门。
“进来。”
曲悠听着声音有点陌生，正奇怪，办公室门便被打开了。
“……连续好几个月KPI是拿的优秀，确实是个人才。”
这说话声倒真是陈总。
“玄董，陈总，郑秘，曲小姐到了。”方秘书率先进屋，恭敬道。
曲悠跟在方秘书身后走进去，快速扫视一圈。
装潢华丽的办公室里站着三个人，往日威严十足的陈总和另一名戴眼镜的西装男人一左一右拥着位高个男人。
曲悠没敢细看，垂眸低头：“陈总，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陈总笑呵呵：“阿悠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董事，玄董，这是玄董的秘书郑秘。”
曲悠心里奇怪不已，面上依然笑着打招呼。
那位高大的玄董微微点头，伸掌：“玄冥。”
曲悠迟疑了下，礼貌轻握他指端，笑道：“玄董客气了。”
玄冥却突然向前，用力一握，沉声道：“以后多多指教。”
厚实大掌包裹住她的手，温热粗糙的触感仿佛带起一股电流。
曲悠后腰一麻，立马甩手。
玄冥似乎勾了勾唇角，顺势放开她。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旁人似乎毫无所觉。
曲悠定了定神，抬头看玄冥：“玄董的意思是？”
玄冥尚未开口，陈总便笑呵呵解释：“玄董翻了公司最近三个季度的优秀员工，觉得你是可造之材，把你调过来了……以后你跟着玄董啊。”
前三季度……曲悠想到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位玄董，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方才的小动作……
她微微皱眉，朝玄冥道：“非常荣幸得到玄董的赏识，只是不知道玄董调我过来，是要我担当何职？”
玄冥淡定道：“我对公司还不太了解，你协助我了解、对接运营端，以后归属秘书处。”
曲悠原来所在部门正是运营部。
听了此话，曲悠彻底松了口气，扬起笑容，道：“好的，以后请玄董多多指教。”
玄冥的目光落在她笑脸上，顿了顿，移开视线，看向陈总：“接下来就等陈总的报告了。”
陈总笑容微窒，连忙道：“是。”
玄冥微微颔首，朝曲悠、郑秘道：“走吧。”率先抬脚，意欲离开。
曲悠下意识抓住他西装衣摆：“等等。”
玄冥停步，回头看她。
曲悠恰好抬头，对上他双眸――咦？这位玄董的眼睛好像带点蓝？是混血？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在耳边响起：“曲小姐喜欢我这身西服？”
曲悠瞬间回神，如扔烫手山芋般松开手。
“不是。”她尴尬不已，“我只是想问问要去哪里？我下午还有个会议……”
玄冥挑眉：“你以后跟着我就是了，还开什么会？”
曲悠眨眨眼：“不用办理调岗手续什么的吗？”
后头的陈总急忙道：“不用不用，回头我让小方给你补上就行，你只管跟着玄董。”
曲悠：“……哦。”眼看玄冥又要走，她忙又道，“玄董办公室在何处？我先回去收拾东西，待会过去。”
玄冥皱眉。
站在另一边的郑秘连忙笑道：“玄董的办公室在顶楼……”
曲悠愣住。顶楼？他们公司只占了这栋楼的中间四层啊。
郑秘看了眼玄冥，道：“不如玄董先回去，我陪曲小姐走一趟。”
这位看起来像是玄董身边的机要秘书，说不定以后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曲悠哪里敢让他陪同。她忙抛开疑问，推拒道：“不用劳烦郑秘，待会我拿了东西就上去。”
郑秘笑呵呵：“没事，你没开通权限，上不去顶楼，我陪你走一趟。”说话时，眼角却看着玄董。
曲悠为难
玄冥抿了抿唇，跟着补了句：“让他跟着你。”这是对着曲悠说的。
陈总、方秘书俩人神色都有些诡异。
按理来说，郑秘陪曲悠跑一趟已经有点纾尊降贵的感觉，可玄冥这话听起来，仿佛郑秘只是给曲悠跑腿似的。
郑秘却毫不在意，微笑道：“曲小姐既然要收拾东西，想必不少，我跟着去还能帮着拿一些。”
话已至此，再拒绝就不太好看了。曲悠抿了抿唇：“那就麻烦郑秘书了。”
玄冥看了她一眼，抬脚出门。
曲悠跟陈总俩人告辞后，领着郑秘书一块回到楼下运营部办公室。
同事们看到生面孔，都好奇地望过来。
曲悠忙介绍：“这是郑秘书。”没有仔细说是谁的秘书。她不想掺和董事、老总那边的机锋。
同事们大概以为这是陈总身边的新秘书，纷纷打招呼。
郑秘书也没多话，笑眯眯地一一回了。
曲悠则回到座位开始收拾东西。
林瑶瑶不解，看了眼跟人聊起来的郑秘，凑过来：“你收拾东西干嘛？”
曲悠小声道：“我被调岗到秘书处了。”
林瑶瑶大惊：“这么突然？”
激动之下，声音有点大。
曲悠忙低头嘘了声，压低声音：“你干嘛？嫌我不够麻烦的吗？”
林瑶瑶听出味儿：“这调岗有问题？”
曲悠顿了顿，摇头：“我也不知道。”
听得林瑶瑶更好奇了，接连又问了几个问题，中途还翻出自己的帆布袋给她装东西。
曲悠无奈，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不是去跟陈总……跟的是新董事。”
“听说是从前三季度的优秀员工里找的，其他我也不知道。”
“新董事姓玄……咳，挺帅的。”
答完最后一个问题，曲悠将东西收拾好：“我走了，有事微信联系。”
林瑶瑶朝她挥手，低声道：“步步高升啊！”
曲悠笑笑，跨上手提包，一手拎电脑一手拎帆布袋，走到郑秘身边。
郑秘回头，忙不迭伸手，同时道：“让美女拿东西，不符合绅士礼节。”
曲悠扫了眼四周八卦的目光，没有与他争辩，见不重的帆布袋递过去，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郑秘看看她手里的电脑，不再多言：“走吧。”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站在电梯前，还能听到办公室里传来的喧哗声。
“怎么回事？曲悠去哪儿呢？”
“是不是调岗了？没听人事发布通告啊。”
还有林瑶瑶的嚷嚷声：“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别问我！！”
曲悠忍不住笑。看来回头要请她吃饭了~
郑秘果然没有骗她。俩人乘电梯直奔二十八层，出电梯拐了几道弯，乘坐另一处的电梯上去三十层。
郑秘一边与周围穿着西装、衬裙的员工打招呼，一边给她介绍：“二十八到三十是玄董的私人产业，往后你可以多多了解。你上来主要负责对接原来公司的运营业务。”
曲悠点头。
她偷偷打量四周。由下及上，有这些精英范十足的员工，那位玄董应该也是办实事的人吧？
方才肯定只是她误会了……或许人只是礼貌使然。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淡定了，终于有了点自己被天降大饼砸中的喜悦。
到了三十层，穿过会客室和不停接打电话的秘书办公区，俩人来到玄冥办公室外。
郑秘敲门。
“进来。”
俩人依次进入。
“玄总。”郑秘朝办公桌后的男人汇报，“曲小姐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您看是把她安排在――”
玄冥抬头，视线扫过后面的曲悠，抬手一指，道：“曲悠坐这。”
曲悠望过去。
装潢华丽的办公室，靠落地窗是沙发茶几小冰箱齐全的休息区，靠墙一端是办公区。
中心是玄冥身前的巨大办公桌，桌上摆着文件、立着两块曲面电脑屏，后面是直通天花的原木书架，桌前还摆着两张转椅。
一切都非常华丽。
除了挨着办公桌的那张小桌子。
其实不小，但在玄冥那张豪华办公桌前，任何桌子都显得小了。
曲悠瞪着那张突兀的小桌，方才压下去的那股不详猜测再次浮上心头。
郑秘仿佛也没想到这一着，愣了半晌，才干笑着打圆场：“也好，新公司刚并进来，曲小姐在这里能及时向玄总沟通情况。”
玄冥煞有介事地点头：“正是。”
曲悠对上他那双幽黑泛蓝的眼眸，心里骂了句脏话。
沟通个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