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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和亲公主6》(谈人生谈理想...)
    吴国多湖泊河流, 实属水土风貌之地。

    秋末时,市场上绢布蚕丝忽然吃紧,价格一涨再涨, 甚至有短短一日就暴涨十数倍的。

    一时间蚕丝布匹市场水涨船高, 一个个商人老板们都捂紧了自己手上的存货,轻易不敢随便卖了出去,就怕自己前脚刚卖, 后脚就又猛蹿好几个高坡。

    于是恶性循环, 布匹市场的价格更加稳不住, 直线上升之势谁都压不住。

    上面的需求带动下层的生产。

    见有利可图,养蚕的大户或散户们当机立断, 赶紧抓住最后的机会, 在秋日结束之前种下去更多的桑树, 准备来年养更多的蚕。

    要种桑树, 自然就要占去原本用来种粮食的地。

    可想到现在比粮食不知高出几十倍的蚕丝布匹,所有人内心都是火热的。

    种不了粮食能如何?费心费力地种粮食, 还不如多种几棵桑树,来年多养几簸蚕,挣来的钱可够你买满仓粮食的哩!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因为想要种几颗粮食就错过了这样挣钱的绝佳机会。

    商人百姓们能挣更多的钱,交更多的苛捐杂税,官府自也乐得轻松自在, 还有更多的油水可拿,何乐而不为?

    一时间, 整个吴国的桑树种植面积骤然增加。

    隔壁的郑国看得眼热,可看看人家, 山清水秀土壤肥沃。

    再看看自己,漫山遍野都是些黑疙瘩硬石头, 便是铁矿铜矿丰富,也不能全都弄出来变成钱啊!

    正当郑国眼红的时候,他们国内来了一队据说是来自大洋彼端的“洋人”,这些洋人忒是古怪,长得跟北方的蛮子似的,眼睛头发却是五颜六色的,一嘴叽里呱啦的鸟语没人能听懂。

    好在其中有个洋人颇有因缘,曾学习过中原人的语言。

    这些洋人是从什么鹰什么哇的地方来的,说是想要来一次全球旅行。

    说到这里,郑国人就不由得一巴掌拍在矮桌上,来了吹牛的兴致。

    你说奇怪不奇怪,这群叽里哇啦的洋人居然说咱们脚底下踩着的是个大圆球!

    是圆球咋就没人掉下去呢?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这群洋人疯疯癫癫的,可他们也带来了许多神奇的东西。

    什么完全透明的“玻璃”啊,什么能搓出泡泡,还能洁净身子长留芳香的“香皂”啦,还有用铜铁打造的有九个格子的“火锅”,能冲上天空开出花来的“烟花”,等等等等。

    这些个“西洋货”闹得整个郑国都沸腾起来了,再也没人计较这些洋人疯不疯怪不怪的。

    有那聪明的人物,立刻就从其中发现了无限的商机,连忙上门求合作。

    当然,刚开始肯定是怀着“强龙要压外来蛇”的想法,想要不费丝毫钱币就直接把方子抢过来的。

    可惜那几个洋人也不是傻子,囔囔着如果不尊重他们的“科技成果”,他们宁愿带着自己那颗宝贵的大脑共奔“天堂”。

    鬼知道什么叫“科技成果”什么叫“天堂”,反正就是不正儿八经合作共赢,人家就要死要活!

    没办法,这些都是独一份儿的,更鸡贼的是这几个洋人根本就不把方子记在纸上,都留在大脑里。

    等到开始生产的时候鬼心眼儿贼多的洋人们也要求建立单独的“厂房”,然后分流程让“应聘”的老百姓单独做一个活儿。

    老百姓们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不会认,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想要套秘方的人根本就没辙!

    也不是不能徐徐图之,比如说安插些自己的人潜伏进去,挨个挨个“厂房”的偷师。

    然而这几个洋人心眼儿不是一般的多,人家就坚持只要穷得抠脚的贱民!

    这可把有独占心思的人给气坏了。

    有歇了心思老实合作者,看着日入斗金的收益,乐得笑开了花。

    有还不甘心的合作者,看着每个月收入囊中的红利,想着那几个洋人要分去一多半,心都在滴血!

    无论是餐饮业的火锅、卷饼等新鲜吃食,还是奢侈品行业的“香皂、洗发水、香水、玻璃”等物,都是郑国独一份儿的。

    这为郑国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收入。

    一时间,之前还在眼红吴国的郑国上下打了鸡血一样,工厂不断的扩建扩建再扩建,老百姓们都进了工厂,吃上了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稳定工资”。

    至于没人种粮食了?嗨,一个个的都有钱了,直接买来吃它不香吗?

    同时,郑国的大动作也引来各方觊觎,已经吃上红利的郑国想要一家独大,眼红想要自己也吃一口的另外四国蠢蠢欲动想要分一杯羹。

    新鲜事物对原本市场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

    各国商人的矛盾频频发作,一时间商场带动政/治,五国之间的气氛渐渐紧绷起来。

    与之相对的,则是漠北过分安定的氛围。

    入冬前,梁国送来第一批岁贡,其中布匹与粮食是两大重头,这让漠北停战后的第一个冬季并不算难过。

    人吃饱了,又没事干,少不得就要动点什么歪歪心思。

    原本就是被楼岚强行统一的草原各部开始有了小动作。

    清雅是第一次看见草原上的大雪。

    草原上的一切似乎都沾染着它独有的豪迈奔放,无论是天空大地,还是人畜雪花。

    第一场雪下来时,雪花就大若鹅毛,洋洋洒洒,像有位天神在看不见的云层之上,用他巨大的手掌,抓着一把一把的鹅毛豪迈地往下洒。

    所有人都呆在帐篷里烤火,对于雪,漠北人已经不稀罕了,只有调皮的孩子与同伴一起奔跑在大雪中嬉笑打闹。

    清雅穿着厚厚的狼毛大氅,戴着兔皮帽,悄悄避开他人的视线,去营地的边沿埋头踩雪花。

    刚落下的雪花铺在地上,很蓬松。

    等到积累得多了,脚踩上去,就是一阵轻微的嚓嚓声。

    踩起来很舒服,心情不自觉地就变好了,嘴角的弧度越翘越高。

    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性命危机。

    身后的营地里,有她可以回去的家,家里有温暖的火堆,有埋头认真给她缝制过冬衣裳的屏锦,有足够多的食物。

    很惬意,很安逸。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①”踩够了雪,回头看着被自己一脚一脚踩出来的一道长长的单行小路,清雅心满意足地揣着手,昂则脑袋垂着眼帘瞅着几簇灌木颇有兴致地吟诗应景。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接道:“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熟悉的声音让清雅并未感到不安,而是悠闲地扭头看过去,就看见某人依旧穿一身劲装,从身后追了上来。

    恰逢一阵北风卷着大雪刮过,白茫茫帘子似的扑得人眼睛都看不清。

    清雅还未询问对方怎地不多穿一些衣裳,难道不冷么?

    就听对方“嘶”了一声,感慨:“好冷,忘记穿裘衣了。”

    清雅失笑,“那你还不快回去?”

    楼岚搓了搓胳膊,抖擞了精神摇头:“算了,忙了好几天,忙得头昏眼花的,刚好出来吹吹北风吃几口雪清醒清醒。”

    哪有人这般清醒头脑的。

    清雅笑他懒惰,明明是怕麻烦,不过人家要硬撑着她也没办法,“吹风吃雪在哪里都可以,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楼岚顺嘴开了个玩笑:“风太大,把我给吹过来的。”

    就他这个块头,也不知要多大的风才能把他吹过来!

    说笑了两句,又日常互相问候一番,两人到底还是寻了个背风的地方说话。

    “一直都想问你,如果我们王决定以后都不管你,任由你自行选择,你会想要过怎样的生活?”酝酿了这么就的交情,楼岚这会儿才有机会跟这位任务对象“谈理想”。

    清雅生自王宫,自幼又受了诸般苦难,加上和亲路上发生的那些事楼岚也早就知道了。正式接触后,楼岚便知道她是个看起来温软柔弱,实际上却冷静理智,防备心极重的人。

    浅交言深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所以想要聊人生聊理想,从人生哲学到胸怀抱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他需要的是循序渐进,一点点营建起一份相对恰当的交情。

    清雅没防备他会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愣了愣,而后脸上轻松的浅笑渐渐收敛,下意识垂下眼脸,遮挡住眼底的情绪。

    沉默良久。

    楼岚笑着转身,冲她摊手:“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只是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想如平凡女子那样找个如意郎君,就此在漠北嫁人生子,我跟阿阔在王那里多少也能说得上几句话。如果你想要嫁给王,成为我们漠北的第一位王后,相信王也会有这方面的考虑。”

    清雅默默听着他说的话,忽而抬眸,仿佛玩笑般问他:“那我要是想离开漠北,回到中原过普通女子的生活呢?”

    意思就是要像平凡女子那样嫁人生子,但不是在漠北?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出乎意料,楼岚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其实这个想法,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确定愿意抛弃以往的身份,作为平凡女子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如果她是不顶着和亲公主的身份选择回中原生活,可操作的法子还是挺多的,甚至楼岚还能凭借现在自己铺展在五国的人脉,保证她余生的衣食无忧。

    这样的未来,对清雅来说确实有些吸引力。

    不过在稍稍动摇后,清雅还是笑着摇了头:“其实我也知道,现在天下局势并不稳定,若真要选择,还是留在漠北当个小老百姓最是安稳。”

    楼岚若有所思:“作为梁国人,你对梁国,是何看法?”

    若是对方对梁国怀有很深的忠诚,那还是早做打算,一点点给她敲碎了为妙。顶多就是以后灭了梁国,给她把整个王室族亲都保留下来,允许建个只有纪念意义的小梁朝廷以作慰藉。

    为了她放弃南征北战一统天下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任务对象也没得商量。

    楼岚的思绪已经拓展到任务对象寻死觅活阴谋阳谋施展诸多手段保卫家国了,清雅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个问题有什么好探讨的。

    “自前朝覆灭,至今已有三百余年。中原的诸侯国家打打杀杀这么多年,其实谁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哪国人。像我父王,母亲是郑国人,祖母又是吴国人。便是我,母亲祖上也是从乾国迁来的。”

    稍稍吐出一口白雾,清雅神态淡漠,语气轻巧:“至于看法,不外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积重难返、病入膏肓。”

    要灭,那是迟早的事。

    没什么好伤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