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栀修长的手指挑出一片玫瑰花瓣, 捏在手心里，眼尾上扬，“你把‘你送给我的第一束花’扔了, 可惜。”

    沈明恒垂下眼，笔直的腿微敞, 睫毛在他眼下拓出一片阴影，“现在去垃圾桶里找, 还能找到吗？”

    “温总。”身后男人清越嗓音响起。

    随即周边围着的粉丝声嘶力竭的尖叫，响彻整个现场。

    温栀回头看到魏哲义，魏哲义有着年轻流量的精致。一米八的身高, 偏瘦, 穿着黑色休闲衬衣, 领口散着，隐隐可见白色背心边缘。

    他最近在走禁欲老干部风。

    温栀跟魏哲义握了下手，他戴着夸张的金属戒指以及当下流行款手链。手链可以修饰腕骨，但不适合今天戴。

    温栀皱了下眉, 不知道造型师在想什么，他这夸张的首饰可太不高冷了。

    “您来这么早？”魏哲义把咖啡递给温栀, 看了眼旁边的沈明恒。

    “谢谢。”温栀接过咖啡，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席晨呢？”

    “晨哥刚刚还在这里，我去找他？”魏哲义试探着说道，他不敢得罪温栀，以前不敢现在更不敢了。

    “那也不用, 你跟女主那个小姑娘见个面。”

    公司戏, 女主自然是他们公司的人。圆脸的艺人，拍过几部镶边女配, 名气不算大，靠着脸让温栀给选了出来。魏哲义并不想让她蹭了热度，一开始就跟女主保持着八百米的距离。

    “好吧，我先过去了。”魏哲义离开温栀，便接过助理递来的口罩戴上。

    “这是男主？”沈明恒单手插兜，认真评价，“相貌有些平庸。”

    又一声粉丝尖叫。

    温栀审视沈明恒，沈明恒敢出去说这个话，他会被撕碎。沈明恒什么时候学会评价他人的容貌了？他脸上并没有多余情绪，冷冷清清的站着。

    “你抱着，很重。”温栀把花递给他。

    沈明恒接过花，温栀走近一步，嗓音压的很低，“沈教授也会评价别人的长相？”

    温栀新戏的男主角，沈明恒抬眼，黑眸微眯。

    “没你好看是事实。”温栀把手落回去，眨眨眼，“沈教授最好看，世界第一好看。天上有地上无，神仙颜值。”

    沈明恒喉结滑动，轻哼了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温栀看着他冷肃喉结的尖，心情愉悦，“你在吃醋吗？”

    “你这个故事具体内容是什么？”沈明恒下颚线冷冽，他转头看向巨大画报上的字幕，转移话题。

    “著名画家明夜自杀，他的粉丝穿越时空回到他的十八岁，才知道曾经他们有过一次交集。明夜人生中唯一的光是女主，后来她再次成为画中人，成为他的小太阳，两个人好好的活在另一个世界，主题是爱与救赎，故事很简单。”温栀抱臂看着画报，她心里还是很空，她有完整的大纲，也有大概的构图，但要怎么拍的触动人心，她心里没底。

    温栀回头撞上沈明恒的目光，沈明恒的目光特别奇怪。

    “你这个表情很有故事。”温栀的目光深了下去，“沈教授，你有什么故事？”

    沈明恒也是画家，他的画里也有过一个深刻的女主。

    “这个――有原型吗？”沈明恒嗓音有些沉。

    “没有吧，编剧没说。”温栀说，“你觉得原型是谁？”

    “你不是编剧？”

    “不是，编剧还没到，编剧好像还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学生，你想当原型吗？导演的男朋友。”

    沈明恒心跳的很快，注视着温栀，“有完整的剧本吗？能不能发给我看看？”

    “有。”温栀返回微信，把文档发给沈明恒，“只能看不能外传，目前还没拍完，一切保密。”

    “好，你晚上有时间吗？”沈明恒接收文档，把手机装进口袋。

    “没有。”

    “怎么吃饭？回明湖住？”

    “剧组盒饭，看结束的时间，有可能住这边的酒店，明湖太远。”温栀很久没有执导，她不知道今天的第一场戏会拍多久。

    “我给你送饭？”沈明恒又看海报上的爱与救赎，最下面一行：你是我的宿命。

    “第一天不用，晚上跟剧组的人吃饭，要培养感情。”温栀发信息给陈昭，让陈昭提醒席晨去把魏哲义身上的饰品都拿掉，“我跟爷爷约好周末早上去打高尔夫，你要一起吗？”

    沈明恒极其不喜欢室外运动，他皱了下眉，道，“好。”

    “那我去忙了，你把花放到车里。”

    沈明恒点头。

    有媒体采访，沈明恒退开，他不喜欢入镜。沈明恒抱着花站在一角，望着人群中间明艳的女人。

    片刻后才转身。

    温栀的第一天拍摄确实非常不顺利，演员没有进入状态，她也没有。第一场戏要拍最激情的部分，吻戏。温栀一脸麻木的看着两个演员僵硬的表演，整个场面透着两个字：不熟。

    温栀让两个演员住进酒店培养感情，拍摄期间谁也不准离开这个酒店。温栀自然也就搬进酒店盯着，这部戏太重要了，关系着好几方的合作，最重要的是关系她的名声。

    复出导演这事儿上了好几次热搜，温栀要是导砸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她压力很大。

    拍了三天都不顺利，陈昭建议拉导演进场，不然按照温栀的进程拍到明年这部戏也拍不完。

    NG了十几条后，魏哲义不打算拍了，没受过这个气。他去哪个剧组不是被人捧着哄着，他都怀疑温栀是故意挑他们的刺。

    “我觉得挺好的。”席晨走到机器旁边看刚刚那条吻戏，“温总，你觉得差在哪里？”

    温栀反复看着刚刚那段。

    “电视剧和电影不太一样。”席晨气的心口疼，还要好声好气跟温栀解释，“电视剧差不多就过去了，不需要那么细。温总，您是不是对剧的理解有一点问题？要不您来说说，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太丑了，不管是剧还是电影，这样的吻都丑。”温栀蹙眉，修长手指敲了下机器，又看一遍，“感觉很不对，感情很别扭。”

    席晨想把手里剧本扔到温栀脸上：你来试一遍什么叫对的吻！

    天气炎热，烈阳炙烤着大地，窗外蝉鸣聒噪。

    这一场戏在大教室拍，魏哲义在跟席晨吵架。无数的声音交织，十分的吵闹。几个指导各持意见，吵得头皮发麻。

    温栀靠在椅子上，拎起冰凉的水使劲没拧开，瓶身上的水雾弄湿了手。她突然抬手用力把瓶子扔出去砸到了黑板上，巨大一声响，整个片场静了下来。

    忽然，颈上微凉，随即修长节骨分明的手落到她的额头上。

    温栀滔天怒火刹那寂静，男人身上有薄荷香，清清淡淡，落了过来。温栀抬眼，沈明恒单手插兜站在她身边，嗓音低沉，“导演，这叫探班是吧？”

    这两天温栀心情不好，沈明恒就没有来片场打扰她。忍了两天，两天没有见面。

    “大家休息下吧。”陈昭喊道，“沈教授送冷饮过来，都冷静冷静。”

    “怎么过来了？”温栀开口，她再一次在沈明恒面前发了脾气，这很不好。

    沈明恒靠在温栀身后的桌子上，长腿微敞，拧开水递给她。

    温栀喝了一口水，往后靠在椅子上，打开刚刚拍摄的那一条，“以观众的角度，你觉得这段怎么样？”

    “沈――沈教授？”编剧正在喝水，一抬头看到沈明恒，水差点喷出来，蹭的站起来，“您――”

    开机当天沈明恒来的早，编剧来晚，她来的时候沈明恒已经走了。当天温栀跟沈明恒上了热搜，但照片一如既往没有沈明恒的正脸。沈家应该是跟媒体打过招呼，这种新闻从来不放沈明恒的正脸。

    编剧就没把恒融集团的太子爷跟画家沈明恒联想到一块，她认识的只有画家沈明恒。

    沈明恒回国在S大美院教书，温栀决定把拍摄地放在S大美院，她就头皮发麻。没想到会正面撞上原型，她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好。”沈明恒点了下头，自我介绍，“我是你们温导的男朋友。”

    编剧此刻只想立刻破窗而出，直接飞上宇宙，与这个世界了断。

    “我教过你吗？”沈明恒似随口问道，编剧微胖，戴着口罩帽子黑框眼镜，看起来年纪不大。他十分确定，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编剧站的笔直，头皮发麻：“我看过您的画展，在巴黎，我是您的粉丝。”

    沈明恒点头，目光沉了下去，“故事写得不错。”

    沈明恒说完转头对上温栀的眼。

    “你们认识？”

    “现在认识了。”沈明恒认真看向温栀的屏幕，说道，“你觉得问题在哪里？你想让他们怎么做？这是你的故事。”

    沈明恒跟编剧那几句话耐人寻味，温栀又看编剧，编剧看起来马上就要自燃了。

    “你站到男主的位置。”温栀指了指中间的尾指，说道，“你站一下，让我看下感觉。”

    明夜？明恒？不会吧！这么巧？

    温栀没拍过感情戏，她一直觉得差点，但不知道差在哪里。

    沈工具人明恒默了片刻，抬腿走下台阶，他很不喜欢别人的目光，也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上课讲课，学生看的是内容，可拍摄，别人看的是他。

    “可以吗？”沈明恒站在镜头下，第一次面对这么多镜头，他的手无处安放，便落进了口袋。

    但面前是温栀，他稍微安一点心。

    沈明恒站在那里太合适了，简直就是明夜本人。他身上有着对世界的不确认，他的沉默并不是冷酷，而是孤独，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世界交流。

    温栀握着水瓶，凝视着沈明恒。心脏犹如被电流击中，一直酥麻到了指尖。这就是她想要的感觉，她想要拍摄的画面。

    “温总，沈教授是您的男朋友？”编剧靠过来，“您跟沈教授在一起？”

    温栀抬起下巴示意，“感觉对吗？”

    编剧看向片场中间的男人，何止对，就是他。

    温栀放下水起身大步走向沈明恒，她停在沈明恒面前，“方便接个吻吗？”

    沈工具人明恒：“……”

    温栀走到他面前，他自在多了，他垂下睫毛，“温导要示范？怎么示范？我不会演戏。”

    “正常亲就好。”温栀注视着沈明恒的眼，“如果你在十八岁那年遇到我，你会怎么亲我？”

    “我不会亲你。”沈明恒转过头，跟旁边的摄影师对上眼，一圈人围着。他的脖子有些热，演员心理素质真好。

    温栀眯了眼。

    “我不会对十四岁的你做任何事。”沈明恒嗓音很淡，“违法。”

    温栀抬手抱住沈明恒的脖子，亲了上去。

    世界静了下来，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落入教室，浮尘飘荡在空气中。温栀松开沈明恒，没说话。

    随即沈明恒吻上了温栀。

    若是真的有穿越的机会，他的十八岁遇到温栀的十八岁，他会更勇敢，会把温栀护在怀里，守着她，让她不受一点伤害。

    她不会有遇到别人的机会，她此生只属于他。

    “好了。”温栀推开沈明恒，狠狠咳嗽一声，面无表情的往回走，内心快烧起来了，走了两步伸手拉沈明恒，“回去看看效果。”

    沈明恒：“……”

    沈明恒不想看以他为主角的吻戏，他拧开冰冷的水灌了一大口，喉结滑动，冷眸落到温栀身上。

    温栀内心灼烧，那段吻很安静，沈明恒的动作并不大。她退回来从第三视角看，很轻的吻，沈明恒只是抬手捧了下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虚拢着，抵着她的肌肤。

    片场寂静无声，导演来给他们表演了一段什么叫接吻，明明是很轻的吻，旁人看的就是惊心动魄。

    温栀和沈明恒颜值很高，他们的吻看起来很淡，但又很缠绵。明明克制，却又欲的要命。

    “你们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这种感觉？”温栀问编剧和副导演，嗓子有些干，她又喝了一口水。

    魏哲义刚刚在闹脾气，这会儿默不作声的放下水，重新走了回去。

    温栀拿出分镜图纸，重新勾画这个镜头，“再来一遍，各部门注意。”

    她心里烧的厉害，脸上也烧着，当众接吻。两天没跟沈明恒吃饭，她突然有点想念。

    温栀拿出手机发信息给沈明恒：“你今晚做饭吗？”

    沈明恒看着温栀的分镜图纸，被她的火柴人画工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到内容。

    “回爷爷家还是我那里？”沈明恒按着手机回复，看着温栀的侧脸。

    温栀的头发扎起来，穿了件休闲白衬衣，露出大片清冷的锁骨。阳光下，她的肤色白而细腻，有着莹白光泽。

    “观江一号。”温栀目光落在机器上，手上快速的打字，“吃完饭，帮我试个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