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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完了
    谢云被这一口要得懵了, 回过神来伸手把凑到自己面前那张年轻的俊脸推开:“你怎么这样?我批准你这样了吗?”

    “等你批准我下辈子都碰不着你,”他还很理直气壮,“又没亲你, 咬一口怎么了, 你就当被狗咬了。”

    谢云没见过这样的人, 毫不犹豫地说自己是狗什么的。

    “狗为什么咬我?”

    “你怎么能说你是阿龙的婆娘?”

    “哎呀……”

    她对他这没脸没皮也不是没办法, 今早上她算是找到他的死穴了,所以她指着他的鼻尖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呢!就这个值得你上来咬我吗!小小年纪就学坏, 长大了你和许湛就没区别。”

    可惜对她这种荒谬指责, 陆鸾压根没多大反应:“我和他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他女朋友一个接一个,身心都是脏的,”他说,“我不一样,我没碰过别人, 初吻也让你抢――”

    他这话没说完就被面前的女人一脸紧张地踮起脚捂住嘴!

    周围的家长都好奇地转过头看这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人同她身边穿着高中校服的英俊年轻人,此时女人的手死死地捂在年轻人的嘴上, 眼微微瞪圆, 警告地瞪着他……

    在她手掌心,陆鸾勾唇笑了笑,趁她手没拿开,脖子一伸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顺势亲了她手掌心一下!

    谢云像是被电着了似的缩回手, 使劲儿搓手掌心,瞪他瞪得更用力了些!

    陆鸾不怕瞪,就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实际上仔细看就能发现, 陆小爷的眼角微微垂下成柔顺的弧度,眼里藏着淡淡的笑。

    “我回去了。”他说, “几点开完会,发个微信,我来接你?”

    “你就不能好好上一回晚自习?”

    “哦,不能。”

    “陆鸾。”

    “今晚语文晚自习,又让我们写作文,不想写。”陆鸾理由充分,“来请你和软妹、阿龙吃饭好了,吃完饭一起回家。”

    谢云注意到,年轻人在说到“一起回家”的时候,眼睛亮的真就像看见主人拿起牵引绳、知道自己准备可以出门散步的大型犬,一点儿也没有以前总是摆出冷酷的模样……

    这么多年他一直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回到李子巷,也许那个破旧肮脏的屋子在他眼中从来不算是“家”。

    现在有人陪他了,放学回家甚至不用带钥匙,有人会给他开门。

    她就是那个给他开门的人。

    一瞬间谢云心软的一塌糊涂,对于这小崽子乱来占她便宜的事情也不追究了,抬起手,踮脚随便弄乱了他的头发,她笑着说:“行了,要什么你请客,拿命换来的钱。”

    这就是答应晚上一次吃饭了。

    陆鸾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打动了这个铁石心肠的渣女,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他也懒得多问,麻溜转身,摇着尾巴走了。

    *

    到学校,在门口教导主任窒息的目光中,陆小爷一个漂亮的甩尾,把机车停在学校门前的树下,进了学校。

    几个小跟班原本在操场上打球,见到他来了,球一扔凑上来。

    “陆小爷,听说你家里昨晚……”

    “解决了。”

    “……”

    “还有事?”

    该退避三舍的还是退避三舍。

    脸上没了在女人面前的各种收敛不住的情绪,校园扛把子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回来了,大型犬又成了狮子。

    回班上坐下,拿着手机按了下给谢云报了个平安,年轻人自觉非常贴心……发完信息没等她回复,正想放下手机,这时候却收到了陆三少的微信。

    ―陆三:你又作什么妖了?我这收到消息,许湛在找人查你的底。

    他能作什么妖?

    请他吃了顿他亲手包的馄饨算不算?

    陆鸾相当不屑。

    ―。:让他查。

    许湛能查着什么啊?

    他本来就没想瞒着谢云他家里到底什么情况,见面第一天他就告诉她,他老爸是谁了,是她自己不信的。

    当然这些年他是没拿过家里钱,穷也是真的。  后来被姐姐找了个理由扶贫,她乐此不疲,开心就好,他也懒得阻止她,毕竟也没真要什么多贵重的东西,她给的都是无价的爱心(……)。

    甚至最近他还有点后悔自己怎么这么穷。

    谢大小姐那日随口胡诌的择偶标准被他听进去了,他发现这女人似乎有点拜金,他老这么穷就可能不太行了。

    所以今天他跑到修理厂,把停在车库那台Vyrus的防尘布扯了,十八岁的时候陆坤送他的礼物,够换一辆Ferrari488的限量款重机,被他不屑地放那落灰……

    今天才得以重建光明的。

    可惜那女人把它当几千块的雅马哈,脸上波澜不惊甚至有点嫌弃。

    套路失败,陆鸾这会儿思维跑得有点远,正考虑今晚继续把它放回仓库落灰,那边陆容的信息接二连三地进来了。

    ―陆三:让他查?随便查?真的假的?

    ―陆三:也是,反正高考完你也该回家了,到时候晚报头条跑不了,想瞒也瞒不住,早点让那些人知道也行……省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想要你一条贱命。

    ―陆三:那我可让他们随便处理了啊,他想打听就让他打听了?

    ―陆三:…………………………不是,你确定吗?许湛不是谢云的弟弟?

    ―陆三:谢云知道你的事了?

    ―陆三:你这会儿不都装可怜住进谢云家里了?她知道你什么情况能往家里带?啊?她知道你家在市中心有上千平别墅这件事吗?你真的确定?

    陆鸾:“……”

    不确定。

    他都忘记这茬了。

    更正一下,关于他家里背景这事,“放在一天前”他是无所谓被谢云知道,大不了就是死皮赖脸地跟着她,反正那是陆坤的钱,又不是他的……

    但是现在他想起来了,事情有了变动。

    他是陆坤的儿子。

    陆家现在最大的待启动项目就是李子巷拆改项目,“城市伤疤”的拆改拖延了好多年迟迟未动,如今,陆家和官方都在蠢蠢欲动。

    而谢云现在就在李子巷拆改项目的核心里。

    谢云是李子巷的大房东,是关键人物,这件事若是被她知道了,他再说他之前完全不知情,她能信吗?

    这项目以后他肯定要接手的。

    陆坤这些年睁只眼、闭只眼放着亲生儿子在李子巷,难到真的是因为亏欠,自觉当初外面养了女人,对不起原配对不起嫡子,任由他赌气住在外面?

    放屁。

    陆鸾从四五岁被亲母娘家佣人带到李子巷生活,在肮脏的巷子里扎了根,没有人比他更懂李子巷的人文……陆坤没把他抓回去,完全是因为他知道,等到有一天推土机开到李子巷门口时,外面的媒体会因为他有陆鸾这个从小在贫民窟扎根长大的“陆氏太子”,就不能写“资本家永远无法理解下等人的悲哀”这样的报道。

    到时候通稿发一发,人情味重点,故事性强一点,对立性就少了。

    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陆坤打的便是这种算盘。

    原本路鸾无所谓那个老头怎么想的,不逼着他回家就行,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突然多了点变数。

    那就是李子巷的房东谢云,谢大小姐。

    现在他们的感情没那么深的,到时候牵扯到了项目,牵扯到了亡父的情怀,谢云未必信他,说不定觉得他一开始接近她就别有目的,然后生起气来。

    ……她若是生起气来不理人了,他懂怎么哄女人吗?

    陆鸾握着手机想了半天,然后严肃地得出一个答案:嗯,不会。

    更何况还有个许湛虎视眈眈地杵在那……

    此时此刻,陆鸾后悔死了,那天晚上就该让许湛把酒瓶敲他脑袋上开瓢,最好弄个血肉模糊,这样那男人就能被抓进去坐牢了,就不会有人跟他抢谢云。

    ―。:我忘记了。

    ―。:要么你现在去同陆坤讲,我们暂时断绝父子关系算了。

    ―陆三:……

    ―陆三:痴线!

    ―陆三:别说这种无用疯话,你知道哪怕今日不被揭穿,日后也总会被人知晓,血浓于水,纸是抱不住火的,阿弟。

    ―。:鬼节烧过纸钱吗,趁着没烧起来时多压几层,就能把火熄灭的。

    ―陆三:午时已到,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电视剧里多等三秒就有人骑着马冲进来喊“圣旨到,刀下留人”。

    陆容那边沉默了几秒。

    然后得出结论。

    ―陆三:你完了,阿弟。

    ―陆三:你对谢云没信心,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好心提醒一句,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失去信心时,这是完蛋的象征之一。

    ―。:不用你提醒,我不知道我完了?

    他坦然面对死亡。

    死是可以死的。

    ……但是他不能死在许湛的前头(严肃)。

    *

    此时谢云还压根不知道,有人为了她正预谋放弃百亿家产,欲与亲父断绝关系。

    她正忙着在心中默默心疼加抱怨陆鸾的房东是吸血鬼,那样老旧小的破房子居然还有脸收别人房租……要知道如今在李子巷外,租房给别人,出什么问题哪怕是爆水管都要房东去修的――

    李子巷有哪根水管是能够正常使用的么?

    真是没有良心的房东。

    谢大小姐一边腹诽,踩着高跟鞋上了教学楼,她来过一次,所以轻车熟路,摸到了初三教室,外面已经零散站了一些家长……

    在她出现在走廊尽头的瞬间,距离她比较近的几个在谈话的家长们明显安静了几秒。

    家长们有的年轻,有的显老,看得出大家都尽量穿得比较体面地出现在了孩子的学校,但是谢云还是像沙漠里开出的一朵花似的,出现既巅峰,成功引来大家侧目。

    ……她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她今日出门前有好好的化妆和搭理头发,眼下的效果正是她想要的。

    将心比心,她当然知道软妹眼巴巴地喊她来开家长会是为了什么,她还记得自己高中家长会前,一定会叮嘱谢国平:不许穿拖鞋,不许把准备去收租的那一窜窜房门钥匙挂在腰间。

    被叫来开家长会,显然是对她形象管理的一种肯定。

    踩着高跟鞋走向软妹的教室,她们的教室在走廊另一端,谢云想象了一万种可能闪耀登场,让这些该死的初中生再也不许嘲笑小姑娘自己穷酸也只有一群穷酸的亲戚……

    然而她并没有来得及发挥。

    教室里坐着的小孩不少,却没有看见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谢云拉着一个女生正想问她有没有看见王檬,这时候,听见走廊拐角后面传来人对话的声音――

    “王檬,你曾经跟老师说过你要考江市一高,你的成绩不错,老师很支持你的想法。”

    谢云停顿了下,悄咪咪探了个头,这就看见教室背后,一个身上穿着学校校服的小姑娘低着头,在她面前,站着个中年妇女。

    妇女身上穿着廉价的职业套装,卷发,看着很干练,面相却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那种。

    “马上就要中考了,不过还有半年,老师希望你能安静地度过这半年,而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和别的同学产生冲突……比如刚才在教室,你和隔壁班的徐秋秋,你说是怎么回事呢?”

    小姑娘瘦弱的肩膀抖动了下,目光闪烁了下,咬住下唇:“老师,我……”

    “徐秋秋成绩不好,老师都不想搭理她,你看看我都不找她谈话,只找你,你想想是为什么?”

    王檬的下巴都快碰到自己胸前的肋骨了。

    谢云有些按捺不住,觉得这老师说话不对劲,表面上听着没毛病,但是仔细琢磨就是味道不太对。

    “刚才是怎么回事?”老师又问。

    “李显妮让我去小卖部给她买果汁,说什么跑一趟给我一块钱报酬,我不愿意。”

    李掀妮就与徐秋秋等人一伙的。

    “所以你们就起冲突了,”老师点了点头,“徐秋秋没参与,就在旁边看着?”

    “嗯。”

    “她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老师淡淡评价。

    为她反而夸奖作恶者作恶程度下降,王檬停顿了下,知道徐秋秋没上来一起欺负她让她帮跑腿,不是改好了,而是因为害怕……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敢招惹她了。

    在她的沉默里,班主任又换了个语气:“你们就为这点事,差点当着一走廊的家长的面吵起来,是吗?你们想没想过这样做的影响?到底是干脆就替她买了这果汁息事宁人比较好,还是大家闹起来丢人现眼比较好?”

    “……”

    “还有最近老师听见不少风言风语,说你和谢安走得特别近……你看,谢安同学家境好,学习好,为人和善,乐于帮助同学,许多同学都受到了他的帮助,但是我们需要明白,老师这么说就是为了提醒你,他对所有同学都是一视同仁的。”

    提到男生的名字,小姑娘明显有点慌张:“老师,我没有……”

    “老师知道你可能是因为谢安才同徐秋秋结了梁子,可是你为什么要理会她呢?她总是缠着谢安依我看怕不是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你何必掺和进他们两人中间去,影响自己的学习?你和他们情况不一样,你应该知道的,李子巷那样的地方一年出几个大学生?

    王檬脸色越发苍白,她,小声地说“不是的”,可惜这老师似乎并未听见。

    “三不管地带,医生都是没执照的疯子,你要脱离他们,就要从现在开始学会管理好自己……有些东西不是你这样的孩子能耽误得起的,你不要总觉得你和他们都一样。”

    那老师还在喋喋不休。

    谢云想起了她初中时候,也有一位这样的老师,那时候她们还没有统一校服要天天穿的规定呢,那家长便会拉着谢国平,说谢云的衣服太多了,影响不好。

    也会拉着别的同学,让他们少跟谢云嘻嘻哈哈,说她只会吃喝玩乐,因为家中富有所以才不愁生计,他们却不一样,只有学习才能让他们拥有光明的前途。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有这种老师战斗在教育界的第一线。

    要么仇富,要么嫌贫。

    他们教书水平或许不错,然而育人方面却一塌糊涂。

    眼瞧着站在这老师面前的小姑娘,低着头,红了眼眶,垂放在身体一侧的手都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着……

    “老师,这年头,一元钱买来的米,狗都不吃了。”

    年轻女人的声音略微沙哑,带着懒洋洋的腔调,淡然而性感。

    对话中的师生被打断了对话双双一愣,转过头来,在看见向着自己走来的谢云时,小姑娘猛地蹙眉,然后眉间又突然松开,只是眼眶变得更红了些。

    “这教学楼不高不低四楼,电梯都没有,这样冷的天气,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元钱穿越整个操场到小卖部去帮同学买东西的。”

    高跟鞋踩在走廊瓷砖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女人一步步走来,话语与声音同时到位,在她们的面前站稳。

    王檬的视线从下而上,再次与她对视上,今日的谢大小姐因为认真打扮过,比往日更加光彩照人――

    为了这破家长会,谢云放弃了低调的hermes,今日浑身上下从皮带到包到风衣再到高跟鞋都是各大品牌基础款,基础到连卖煎饼果子的大妈看一眼都该明白“哟小姐这包得上万吧”那么基础。

    好在她形象好,气质佳,不然就是铁打的暴发户,恶俗地武装到牙齿。

    眼下往王檬跟前一站,她弯下腰,气场十足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望着她问:“谢安又是谁!”

    在她带着笑意的注视中,王檬深呼吸一口气:“一、一个同学。”

    “帅么?”

    小姑娘眨眨眼,低下头,耳尖泛红:“没注意,真的不熟的。”

    谢云一下子就懂了。

    “害怕什么?你成绩向来不错,上个江市一高又不难,正常交个朋友的时间怎么就耽误不起了,又不是学人谈恋爱连睡觉都要连麦……友谊是校园生活的一部分嘛,当然我说的不是那种只给人一块钱跑腿费的‘友谊’。”

    谢云说着,就像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身后还站了个人,回过头,笑眯眯地问:“我说的对吧,老师?”

    老师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云大方地笑了笑,伸手要同她握手:“我是王檬的姐姐。”

    “王檬有姐姐?”

    “表姐。”

    “我听说今儿来的是她嫂子……”

    “嫂子下楼时被人截住打断腿来不了啦,”谢云温柔地说,“所以来了个表姐,真遗憾,对不对?我听说她嫂子人很好也很有钱,连我都十分仰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