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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还是少年(二)
    好在谢安也不是头一回知道徐秋秋喜欢他, 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惊吓。

    毕竟初中时候喜欢他的人就很多。

    在庞大的基数中,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的敢红着脸往他的抽屉里递纸条,最多是在运动会他跑一千五百米的时候给他递水, 但是仅此而已……

    徐秋秋是个例外。

    她高调, 她张扬, 就像是拥有优越的家庭环境、不错的外貌和优秀的学习成绩给了这个小姑娘讨人厌的蜜汁自信, 她不厌其烦地靠近谢安,赶走他身边一切她觉得有威胁的女生……

    王檬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谢安不是谁的所有物, 所以他对于徐秋秋的感官平淡甚至偏向于讨厌――因为不得不承认, 在学校他一直不太与别的同学交流,甚至不怎么和女生说话,完全就是因为有些忌惮于这个偏执的追求者……

    他猜想不会有人喜欢在和某个同学正常交流后,立刻被人旁敲侧击地调查:你今天和谢安说了什么?

    背对着巷子后的光线,小姑娘的头发比刚才更加凌乱, 在她的脚边或坐或站一些满脸谨慎的七中女生,这让她看上去格外像个女疯子。

    谢安收回目光, 将王檬怀里的书全部一起抱了过来, 淡淡道:“走吧,回去了。”

    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大概有也是厌烦或者轻蔑。

    这时候的王檬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哪怕自古江市一高的学生都不太看得起隔壁七中的,但是现在他们只是刚刚入学,对于智商产生的阶级地位尚无任何概念。

    她只听出谢安有点不耐烦, 声音很冷。

    此时手中负重一下没有了,她抓了抓空空如也的手,下意识地说:“哦不用我可以……”

    谢安躲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王檬看看他的背影, 又看看徐秋秋,后者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 看不清表情。

    [www.cl-ewx.c o m首发]  大概是没有表情。

    此时也许她感觉到了王檬望过来的目光,她弯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用和谢安如出一辙的语气说:“他让你走,还不走?让他白等吗?”

    “……”王檬觉得这姑娘脑回路可能真的有点清奇,“徐秋秋,有人不做,非得做谢安的舔狗吗?”

    她这话说的很重,是故意的。

    徐秋秋却不生气,她这一年性情大变到像是失去了生气的本能,闻言笑了笑:“关你屁事。”

    “……”

    “你走吧,不知道他怀里抱着那么多书有多沉?”

    “神经病。”

    于是王檬转头就走了。

    徐秋秋目送他俩在巷子口并肩离开的背影,很和谐,江市一高的高材生,郎才女貌的样子,在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难过吗?

    当然。

    十五岁的年纪很难懂痛彻心扉、天要塌下来的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哪怕那日被全校人围观、嘲笑、落荒而逃时,脑子其实是空白的,胸腔也是麻木一片……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现在安静又阴暗的环境,让她有时间也有空间去细品胸腔之中蔓延开来的酸胀,名为“嫉妒”的东西化为腐朽从心脏顺着血脉传递给五脏六腑――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肺部的每一次收缩。

    胃部的每一次蠕动。

    都让人觉得酸痛。

    谁说她没有报应?

    她的报应从未结束,现在才刚刚开始……就在王檬一脸懵懂无知地接过了她徐秋秋最想要的东西时,惩罚就开始了。

    直到如今。

    正在将她凌迟。

    弯腰捡起自己的书包挎上,把沉甸甸的书包甩上肩头,徐秋秋弯腰看着刚才被她摁在墙上这会儿都还没缓过来的七中学姐,想了想,来到她身边。

    “欺负别人你的人生也不会变得更璀璨,”她说,“有这心思不如好好学习,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她拿出钱夹,从里面抽了几张人民币,蹲下来放到那个学姐身边。

    笑了笑。

    “就当是我交保护费吧,总之从今往后别惹我。”

    *

    其实七中也不是完全不好。

    至少七中有一间很大的琴房外加舞蹈室,原本是留给艺术生用的,这些年考音乐的艺术生都不太愿意来这所学校了,所以这琴房就荒废了下来。

    徐秋秋入学那天就拿到了琴房钥匙。

    从巷子里出来天都快黑了,她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家里没人,父母出国公事,想到回家还要面对空无一人的家,她就心烦,索性抬脚又往回走。

    独自走出巷子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鞋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轻微的响声,明明只剩她一个人,却好像有人在她身后呼吸……

    她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

    徐秋秋沉默了下,视线扫过巷子角落,收回目光,抬脚前行。

    初三的学生在上晚自习,门卫在休息室里看手机,没有人栏她,轻易她就回到了音乐室,坐下,掀开琴盖。

    肖邦的《第一钢琴协奏曲》,E大调,浪漫而平静如夏夜虫鸣,但是轻快的调子里又含着一点忧郁,就像是恋爱中的少女在月夜之下冥想,脑海中是与恋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徐秋秋的脑子里是谢安和王檬并肩离开巷子的画面。

    指尖飞快地在黑白琴键上翻飞,被漫延开来的嫉妒淹没,琴声渐重。

    晚风吹入窗户,琴房的纱窗飘了起来,曲子进入最后的回旋曲阶段,依然是E大调,掺杂了一些莫扎特式魅力,轻松诙谐。

    一曲终,最后的尾音被加重了力道画上休止符,音节在琴房上空回荡。

    “你是谁?”

    徐秋秋转过身,看着横躺在窗户上的少年。

    “从巷子开始就跟着我做什么?”

    少年半边身子浸在月光下,四肢柔软地垂下来再窗户的两侧,像是一只懒洋洋的死猫在月光下睁着眼在发呆……从徐秋秋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尖侧面。

    对方没有搭理她,任由窗帘扫过他的脸。

    徐秋秋挑眉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俯身看躺在窗户上的野猫――

    不得不说这是一只长得不错的猫,五官稚气未脱但是足以见得的英俊,目光散乱却可以见其余留锋芒。

    被她挡去了面前的光。

    现在他看着她。

    过了很久,他说:“我第一次看见有女人为男的打架的,新鲜得很,看一眼不行啊?”

    开口就是刻薄和酷炫狂霸拽,徐秋秋对他话语里的嘲笑嗤之以鼻,在对方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伸手把他一把推下窗户――

    他“噗通”一声翻身掉了出去。

    窗户下面发出“哎呀”一声的声音。

    徐秋秋面无表情地关上窗户,锁好,转身坐回钢琴边上,琴房的门开了,刚才那只野猫溜达了进来,坐在她的身边。

    徐秋秋开始弹奏第二首曲子的时候,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旁边随便捡了个琴键瞎按,一遍捣乱一边问:“你不知道我是谁啊?”

    徐秋秋没理他。

    他又问:“初中不是七中本部的?”

    徐秋秋继续没理他。

    他再问:“学习很差吗,怎么考来七中了啊?艺术特长生都去十八中的。”

    徐秋秋依然没理他。

    于是吊儿郎当的发问结束了,努力刷存在感失败的少年抬手一把摁住了少女在钢琴上翻飞的指尖――

    那热烘烘的手掌盖上来,她都有一瞬间的愣怔,琴声戛然而止,她转过头,望着他。

    突然安静下来的琴房。

    年轻的少年们互相对望,他看见自己的面容印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毫无波澜,不含感情……

    啊,这女人今天看那个江市一高的小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神情。

    “我叫韦星涛,”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凑的有点近。

    他还拽着她的手,丝毫没有一点觉得自己在非礼女同学的自觉,就觉得她的手很软,还有点滑腻腻,像用牛奶泡发的发糕(?)一样……

    那手从他掌心抽走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

    徐秋秋扭开脸,下一秒,却被对方大手卡着下颚扭了回来,她眨眨眼,撞入对方好奇的眼睛,他问:“你看我的眼神为什么和看那个江市一高的不一样?你能不能用那个眼神看我一次?”

    徐秋秋:“……”

    这哪来的神经病啊?

    *

    从这天起,韦星涛变得有点心事重重。

    东街夜舞夜店,一切准备就绪即将开业,所有的设备到齐了,没开几盏灯,一楼的大厅有些发暗。

    “平时没事就在三楼办公室里等着,学校有作业就写作业,小事路遥都能自己解决,大事你也管不了……”

    陆鸾平坦无起伏的声音是唯一的声音源,整个句子将落未落的时候,他特意停顿了下,留给身边少年一个挑起来问“那我来干嘛你让我来吃软饭的嘛”的抗议机会。

    然而他等了十几秒,什么也没发生。

    周围安静的可怕。

    他挑眉看着身边的少年,却发现他双眼发直地扭着脑袋盯着角落里的一个音箱发呆……过了很久,他才转过头,说:“哦。”

    陆鸾面无表情:“猫思春?”

    韦星涛:“啊?”

    陆鸾转开脑袋,显然懒得跟他废话:“没事,我走了。”

    他明天的飞机。

    距离登机还剩十几个小时,某个挨千刀的女人却只字未提要送他去学校的话,像个没事的人,就好像明天要竖着跨过大半个□□到很远的地方上学、半年不见得回得来一次的人不是她老公一样。

    就你妈烦人。

    陆鸾看了眼手机,微信定格在他卑微发问“今晚几点回来”上,对方还没回复,他收起手机往外走,韦星涛愣了下,跟上他。

    年轻的小孩虽然早熟,但是还是有点话多。

    “陆小爷,我问你个事啊,你说女人真的会因为特别喜欢一个人所以看人的眼睛都他妈发亮吗?”

    陆鸾想了下,谢云看谁眼睛都发亮,尤其是看韩剧的时候,跟他妈奥迪的车灯一样。

    他更烦了。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看看平时谢小姐……”

    韦星涛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陆鸾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夜店大门,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看见在还没开业的夜店门口,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现在却停着一辆保时捷911,熔岩橙车身,身着黑色吊带裙的女人靠坐在车门上,在低头摆弄手机。

    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抬起头时,有几根黏在了她的唇瓣上。

    “陆鸾,”她声音听着挺委屈,“你那个航班没票了,你怎么想的买机票就买自己那张?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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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喜欢的人时,眼里会发光吗?

    会的。

    韦星涛得到答案了,他从未见过陆小阎王那双阴沉黯淡的双眼跟现在这样……像天上的星星似的,blingb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