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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王后日记
    王后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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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七年?二月十三】

    今日, 我遇见了一个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救了我的命。

    他提着带血的剑向我走过来,身上残留着杀戮之后的煞气,唇角紧绷微垂, 看起来异常冷酷。他生得极好极好,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话本子里面为什么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这样的男人太有攻击性,轻易便能击破心防, 令人着迷。

    我不敢多看他, 怕自己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那线条结实流畅的胸膛, 怕自己忍不住踮脚去轻吻他冷酷的薄唇。

    我竟从来不知, 自己竟是个孟浪登徒子?

    幸好这么多年来, 我已经习惯了做一个让人挑不出错的大家闺秀,我装得比平日还要更加沉静稳重, 简单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告诉他自己的身份,顺便谢过他的救命之恩。

    他话极少, 声音十分低沉,带着些沙哑,声声撩人心弦。他的身上有股幽淡的男子冷香, 藏在血腥味道里面, 时不时被夜风带到我面前,令我心尖微悸。

    女子都是敏锐的,凭他身上的气息,我便知他的身边没有人。

    他正经极了,并不多看我一眼, 丝毫也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把我送到家门口之后, 他头也不回便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惊醒过来,发现指甲嵌入掌心,掐破了皮。

    我居然……忘了问他的名字。

    我觉得我今日可能受了太大刺激,人有点神智不清。

    明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是,脑子里却只有他那张惑人的脸,以及他大开杀戮之时利落冷酷的身影。

    不能再想。

    我必须去睡了,好好冷静冷静,理一理今日种种。

    我知道,今日害我之事,必定与孙姨娘和梅乔乔有关。

    我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2----

    【永和七年?二月十四】

    今日与父亲谈过之后,我对这位血脉至亲彻底失望。

    他不信是孙姨娘与梅乔乔害我,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没想到的是,他竟连着我去世的母亲一起骂,指责我们母女故意扬出美名,才会引人觊觎,这是不守妇德。他让我将被劫之事烂在心里,老老实实在家待嫁。

    更可笑的是,我刚与他谈完不久,哭哭啼啼的孙姨娘和梅乔乔就闹到了我的院子里大喊冤枉,明里暗里指我欺压体弱的姨娘和庶妹,与我母亲一样容不得人。

    真是恶心透顶!

    如今我仿佛只剩下一条路,与沈修竹成亲,离开这一团糟污的梅府。

    可是我不愿。我早已决定要退婚。

    更何况,那对母女做这么多事,不就是想要沈修竹吗,她们怎么可能收手。

    果然,傍晚时分就有流言传遍京都,说我已被贼人污了清白。

    梅乔乔母女真是算透了沈修竹这个君子。她们知道,沈修竹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毁亲,我坏了名声,梅府就可以把梅乔乔也送进国公府,做平妻或者贵妾以作‘补偿’。

    沈修竹如果拒绝,梅乔乔便会捧着心在他面前哭,说她不怪长姐,长姐坏了名声累她嫁不出去没有关系,反正她身体不行,也活不了多久,孤独一生就是了。

    这样一来,沈君子再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同意将她纳入府中。

    从此,我与梅乔乔共侍一夫,因我坏了名声,从此在沈府中只能低头做人,梅乔乔便成了真正的女主人。

    这样的下半生,我想一想便窒息欲呕。

    沈修竹是好人,是君子,但他绝不是我想要的夫君,这一点,早在梅乔乔第一次扯他袖子他却没有直接翻脸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而我……

    我真不是因为见色起意,才决定要与沈修竹退婚的!

    若不是她们买通金陵人来对付我,昨日我便已经和沈修竹说清楚了。其实他早已有所感觉,近两个月来,但凡我想要开口谈这件事,他总是突然想起紧急公务,匆匆离去。昨日东郊游祭,他找不到理由躲我,我连信物都带上了,预备说清之后便还给他。

    谁知,那对母女还是等不及了。

    发生了那样的事,让我遇上了那个人。

    我要退婚。此生若是要嫁,便要嫁给那样的人。

    可是,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他,昨日根本就不曾多看过我一眼啊。

    ----3----

    【永和七年?二月廿三】

    我报了官,闹得京都沸腾。

    我怎么可能让那对母女如愿?

    我也不知道自己私心里是不是怀着几分期待,希望那个人听闻此事,想起我来……

    说起来,我完全猜不出他的身份,毫无头绪。马是好马,剑是好剑,身上的夜行黑衣样式简单,但材质绝不寻常。

    他的气质与京中的贵公子们截然不同,便是沈修竹这般能文能武、在京都数一数二的矜贵人物,在他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莫非他是江湖侠客?武林盟主?

    也许随手救我,就像救了一只路边的猫儿或狗儿一样,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人人都说我是卫国第一美人,他怎就不好美色呢?

    这几日,我的好父亲被我报官之事弄得焦头烂额,孙氏与梅乔乔就像两只惊弓之鸟,哭也哭得惶惶然。

    他们倒好,居然把沈修竹给搬来了。

    想起白日里他为难的模样,我不禁替他尴尬得指尖抽筋。

    他硬着头皮劝我,说那件事定公国府定会督促官府尽快查明,让我不要再疑神疑鬼,他愿替我去撤了状,把梅乔乔和孙姨娘身边的丫鬟小厮从衙门里头放出来,以免被屈打成招,更是坏了梅府名声。

    若我一意孤行,他便要把梅乔乔娶回府中,庇护这个弱小无依的被冤枉的可怜女子。

    他很痛苦,很焦躁。他以为我钻了牛角尖,就是要置梅乔乔于死地。

    我无话可说。

    他从来也没有信过我。他说他只信确凿的证据,其实还不是信了梅乔乔的眼泪?

    我和沈修竹,终于退了婚。

    我没有丝毫不舍,但也并不开怀。为什么坏人总是不能及时收到报应呢?

    沈修竹比我难过得多,他并没有真的与梅乔乔说亲,但他还是护了她们母女。

    我把他鞍前马后为那对母女做的事情,都作为证据都收集保留了下来,等到我表舅从契殊边境回来时,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我是没有梅乔乔母女害我的证据,但我有沈修竹为别的女人奔波劳累的证据。

    表舅是个火爆脾气,绝不能容。

    到时候我便让表舅带我到边境去,他定会答应。

    我要保家卫国,立军功,做将军!

    若是有缘,将来想必还会再见到那个人的吧?

    这些日子,已经不会常常想起他了。

    ----4----

    【永和七年?二月廿四】

    提笔的手一直在抖,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胸腔中好似塞了一只滚沸的炉子,胡乱地涌着烫人的泡泡。

    昨日计划‘将来’时,根本不曾将那个人考虑在内。

    谁能想到,今日,他竟出现在我的面前,说愿为我遮风挡雨,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他向我伸出了手,那只握剑的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我当时都懵了,晕晕乎乎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勉强端住了我大家闺秀的架子。

    他真好看啊!

    我以为夜里光线昏暗,才让他看起来毫无瑕疵,没想到晴天白日之下,他还是完美得像一座玉雕。

    只是……此刻认真回忆起来,他的神色始终是沉稳平静的。冷肃大气的男儿郎,黑眸深邃清明,语气清冷镇定,不像是为色所迷。

    他应该是知道了我的遭遇,他同情我,干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是啊,这件事中,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可是身边亲近的那些人,竟谁也不曾安慰过我一句。

    父亲只宠着妾室和庶女,沈修竹是自小相识的表兄,却把我这个受害者当成政敌来对待。

    就因为我从来不哭不闹吗?

    从前看着像是很吃亏,可是此刻我却有种清晰的直觉,若我哭哭啼啼,这个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的男人一定不喜欢。

    他愿娶我,除了看我可怜之外,应当便是看中我沉稳端庄。

    我真的答应他了吗?

    好像只是嗯了一声,连他姓甚名谁,家在何处都没有问……

    不过我牵到他的手了!又大又漂亮的手,干燥温热,掌心和指腹有厚厚的茧。他武艺那么高强,定是日日苦练剑术。

    他说回去准备,明日上门提亲,我便晕乎乎地归了家,忘乎所以。

    我真是被这个男人迷得昏了头,世间怎能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他生于世上,便是为乱我心智而来的吧!

    我真是见色起意,真是比京城中最纨绔的纨绔还要纨绔。

    我真是……

    万万不能让他发现我内心的孟浪。像他那般高冷孤洁之人,实在不容亵渎。

    我定要做一个能够服众的盟主夫人!

    不过……这件事,梅成风一定不会答应。

    沈修竹婉拒了梅乔乔,那厢不知该如何哭闹。梅成风还指望着买一赠一,将我与梅乔乔一起塞进定国公府去。

    明日我意中人上门来求,定要遭遇羞辱。

    这该如何是好?

    他们江湖儿郎,会直接动手抢亲么?

    若是真动了手,我便径直随他而去,省得夜长梦多。

    从明日起,是不是要踏上浪迹天涯的逃亡之路了?若是与他携手相伴,倒也令人期待。

    大不了到边关投奔表舅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保家卫国总比浪荡江湖更有意义些……吧。

    今夜若能成眠,梦中必是刀光剑影。

    ----5----

    【永和七年?二月廿五】

    实不知该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他。

    他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

    翻一翻本子,处处可见的年号,此刻就像是浮出纸面一般烫眼。

    这是他的年号,他,就是登基七年的那位年轻的卫王。

    卫今朝。今日,不知在心中默念了多少遍这个名字,每念一遍,耳根都会隐隐发热。

    想起梅成风气势汹汹带着护院到前门撵人,却在看清他的模样时脸色惨白伏在地上高呼万岁的样子,我恨不得在这个本子上面写满哈哈哈。

    不过白日里我可没笑。

    像我这般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闺秀,当然要时刻端好自己的架子。无论他是大王还是武林盟主,我待他都不会有任何分别。

    他不是封我为妃,而是娶我为后。

    但我此刻却矫情地感到忧愁。

    原来,他当真只是看中了我的沉稳大气。一国之君,什么绝色没有见过?他想要的,便是我这样端方的闺秀,为他管理后宫……

    与我原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是想要和他相亲相爱过日子啊,哪怕浪迹江湖。

    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为什么是君王呢?

    我该怎么办?是做一个不争不妒的贤后辅佐他,留下一世美名,还是放任自己如飞蛾扑火一般爱上一场,最终孤老冷宫?

    还是做贤后罢。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又作主替我查清了金陵劫持一案,我欠他良多。

    该用一生来报答才是。

    终究有些意难平。

    罢了。

    ----6----

    【永和七年?三月廿一】

    今日,我与他大婚。

    为什么大婚之夜我竟在这里提笔记下一日种种……便有些一言难尽了。

    累是真的累啊。

    我要写下一句非常危险的话:大婚这种事情,我绝不会再做第二遍了!

    昨夜起得比月亮还早,单那一身封后的华服便足足穿了近两个时辰,再之后上妆、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又花了两个时辰。

    然后登上凤辇,好容易稍微歇息了片刻。

    无奈乘车的路途实在太短,步行的甬道却是望不到尽头。

    幸好有他执着手,踏过广场、玉桥、殿阶,方不觉那么漫长。

    鼓声轰隆,听不见人声,放眼望去,满目都是欢天喜地。

    许是错觉吧,在经过沈修竹身旁时,卫王似乎放慢了脚步。

    对,应该是错觉。

    他哪里像是个会拈酸吃醋的人呢?迎我为后,不过是因为我合适罢了。

    今夜,他都不想动我。

    ……当然最终还是动了。

    他借口今日太累,穿着中衣,并躺在我身侧一动也不动,让我安心歇息。

    泾渭分明,恨不得在二人之间垒一床被褥。

    我只好给他讲了一通大道理,什么国嗣啊,什么责任啊,自己讲得晕头转向,他也听得晕晕乎乎。

    想来做君王的,平日最怕的就是那些迂腐老臣念叨祖宗规矩。

    他忍无可忍,这才动手解我衣裳。

    规矩正经得不得了,褪去我的中衣,手上皮肤竟是没有与我触碰过半寸,好像我是什么碰不得的洪水猛兽。

    他的呼吸重了些,却还是十分冷静自制,还给了我一次反悔的机会。

    就像我吃了天大的亏。

    也许我隐藏得太好,他根本就不知道其实我肖想他许久。

    那般完美的容颜气质和身材,我都不好意思再多看了。

    因为心悦,所以在他身体力行之时并没有觉得疼痛难耐,我只是借机抓紧了他,用天性本能来掩饰心中对他的倾慕。

    他很克制,很小心,也很……生涩。

    这让我十分意外。

    虽然已知道他继位多年身边没有半个嫔妃,却也不曾料到他竟没有通晓人事。

    他抚着我的发,没有想要吻我的意思。

    看他的模样,随时都可以停下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虽然我不算是贪心的人,但都已经嫁给了自己心仪的郎君,却在榻上不温不火,着实是说不过去。

    于是我故意迷离了视线,加快了呼吸,双手将他越攀越紧。

    不奈一般扬起身体时,胡乱地吻上了他的唇。

    唇瓣开合,呼吸凌乱,声声诱他。

    毕竟是血气方刚、身体健壮的习武男子,他渐渐便乱了分寸,再难自持。

    他试着回吻,我便放软了身躯回应他,纵容他。

    他胆大起来,稍微放开些手脚。

    都到了这般光景,他竟还对我说了句,若有不适只管叫停。

    我只好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身上真香啊。

    得宜于他的谨慎小心,我安然度过了最初的不适。

    虽然无甚技巧可言,但拥着自己处处满意的夫君,我的心是欢喜满溢的。

    我有些窃喜。

    这一位是多么严肃自制的人啊,我竟诱得他露出些情-动模样。

    他的眼角染上浅浅绯红,就像白玉到了此处沁上血色,艳靡又清冷。

    我喜欢他,到了今日,更加喜欢。

    因为不得其法,他很快便投了降。

    他略有些迟疑,仿佛想要拥我入怀,却又不知在顾忌些什么。

    我能怎么办呢?既然嫁给了这根不解风情的木头,那便只能由我主动。

    我依着他的胸膛,柔声说起他救我那日的事情,当然,我隐去了自己见色起意的部分。

    也不知哪里触到了他,说到一半,他居然垂头吻我,然后又是好一通生涩的狂乱放肆。

    便是这一次,他撑在榻上的左臂用力过度,轰一下弄塌了木榻……

    再之后,我便被他暂时安置在偏殿中,待他修理那张木榻……

    像他那般正直正经,很在意风度颜面的人,自然不愿让外人知道这件说丢人很丢人,说不丢人也不丢人的事情。

    这么久了,还未修好么?

    他来

    ----7----

    【永和八年?五月十一】

    这一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无意间翻到这只本子,才发现距离上次记录,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我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他御驾亲征,将来犯的金陵大军杀回了他们自己的地盘,如今他像一枚铁楔,嵌在金陵的嘉武关,只待金陵俯首议和。

    我没有告诉他,这一次押送粮草的人,正是王后本后。

    说实话,直到现在,这个男人还是令我有些捉摸不透。

    毕竟是君王嘛。

    婚后那段日子,他缠人得要命,每日叫我连提笔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但他从来也不说。

    他不说喜欢,不说爱,离开我去打仗时,也不曾说过思念的话。

    当然我也不说。

    他是明君,我是贤后,我们之间本就该是相敬如宾,平淡如水的关系。床榻上……床榻上作不得数,那是天性本能罢了。

    不过这一次我亲自押运粮草过来,还是出格了些。

    也不知会不会叫他看出我几分心思?

    他看旁人时,眼光可是又准又毒。

    忐忑,又压不住欢喜。就要看见他了!

    营帐就在前方,便先停在这里,今日的后半段,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

    我醉了。

    他刚打完一场胜仗,见着我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有些没能绷住,抓着我的腰,将我拎起来转了三个圈。

    我见他开心,便学着将士们的样子饮了几口烈酒,恭贺他大捷。

    再然后……

    我开心得站立不稳,挂在他的身上,告诉他我一路疾行,身上难受,要沐浴。

    我没说要和他一起洗啊!!!

    更没说要在浴桶中与他……

    虽说我想他想得要死,但是洗一个澡的功夫,我还是等得的。

    可是酒意上头,我竟傻乎乎地只会冲着他笑,任由他把我拦腰抱进了浴桶。

    此刻回忆起来,眼前净是波光粼粼,一圈圈冒着热气的水花不断地荡开、荡开……

    我的魂儿也在那热水中荡来荡去,只能抓着他、攀着他,低低地让他慢些、再慢些……

    我的酒全醒在木桶中了。

    若不是水凉了下去,我十分疑心自己会不会死在水里,或者化在水里。

    三个月未见,他似乎将脑海中的技巧融会贯通了。

    心尖仿佛被他用弦牵着,一下一下,要人性命。

    等到被他抱到软榻上的时候,我已经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但……

    他还要处理公务。

    他就坐在营帐另一端的书桌上,就着灯火,利落地批示公文。

    我也不甘示弱,假装处理公事,把今日种种记录下来。

    看吧,这个男人,哪里是耽于情爱的样子呢?

    !醋.-溜.文.学.发.最.快!

    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听他说一次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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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今朝若无其事地合上了手中的日记本,将它放回时光之中。

    他抬眸看她。

    “王后,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