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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的死讯才传进京城时, 阿渔就赶紧搬回国公府了。

    徐家二房嫡女徐琼乃太子妃,现在太子死了,徐琼膝下又没有儿女, 对于徐家来说, 不但少了日后的荣耀,连好好的一个年轻貌美的徐家嫡女一生都要为太子守寡, 孤苦伶仃的,这个时候,阿渔作为徐家的媳妇,怎好继续在娘家悠闲度日?

    年前这俩月, 国公府的氛围都很沉重。

    大房气跑了一个国公夫人, 二房死了一个太子女婿,三房的徐三、徐四在北越打仗, 四房五太太孙氏不知自己怀孕, 与徐五玩闹过火意外小产,至于五房, 阿渔的相公徐潜也在北越呢。

    整个国公府上下仿佛同时走了霉运, 各有烦恼。

    徐老太君不知是真的病了还是懒得理会这些烦心事, 以礼佛为由深居松鹤堂不露面了, 也不许小辈们无事去打扰。

    阿渔便也安安分分地待在她与徐潜的春华堂。

    三太太、四太太时常抱着各自的儿子来陪阿渔这个准娘亲说话。

    三太太家的叫训哥儿, 这会儿十个月大了, 喜欢在暖榻上爬来爬去。

    四太太家的叫谚哥儿, 中秋后生的, 才四个月大,更喜欢让乳母抱着看堂哥爬。

    郎中估算阿渔会在二月中旬生, 只剩两个来月了。

    现在看着两个白白净净的男娃娃,阿渔越看越喜欢, 只盼自己的孩子顺顺利利出生。

    “五婶,五叔最近有送家书回来吗?”

    聊着聊着,四太太期待地问道。

    三太太也用一样的期盼眼神看着阿渔。

    阿渔就知道,徐三、徐四肯定是没写信。

    问题是,最近徐潜也没有给她写,不知道是北越战事吃紧,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作为小长辈,阿渔笑着安抚两个侄媳妇道:“你们别急,五爷出发前跟我说这仗顶多打一年,最晚最晚明年端午他们也回来了,放心吧。”

    三太太瞅瞅自家儿子,叹道:“他们出发的时候训哥儿比谚哥儿还小呢,现在都这么大了,回来肯定不认识亲爹了。”

    四太太愁道:“三嫂生的时候三哥好歹陪在身边,我生的时候他人都没影。”

    三太太一听,赶紧递了个眼神过去。

    四太太反应过来,忙对阿渔道:“五婶别急,兴许过几天五叔就回来了,正好陪在您身边。”

    阿渔故意笑道:“我要他陪做什么,他又不能替我生。”

    三太太、四太太都笑了起来。

    快到晌午了,两对母子告辞了。

    孩子们有乳母抱着,三太太、四太太边走边聊。

    回想小五婶的肚子,三太太感慨道:“咱们俩怀得时候,肚子都挺尖的,长辈们一看就说是儿子,结果真是儿子。我看五婶肚子像圆的,或许会给咱们生个小七妹?”

    四太太摇头道:“看肚子不准,我娘家嫂子第一胎也是尖肚子,生的就是女儿,第二胎圆了,反而是儿子。”

    三太太笑:“算了,不猜了,反正二月里就知道了。”

    春华堂。

    侄媳妇们一走,阿渔身边又冷清了下来。

    阿渔身子重,有些困了,侧躺到床上想休息会儿,却又没了困意。

    白色的帷帐上绣着兰花,绿色的叶面,浅红的花朵。

    阿渔摸了摸那花骨朵,脑海里又冒出了一些人一些事。

    上辈子太子一直都活得好好的,这辈子太子死在黄河边上,会是父亲所为吗?

    她告诉父兄前世之事是唯一能影响太子的变故。

    太子下葬时,阿渔因为身子重被老太君要求乖乖待在府中,没有进宫去送葬,也就还没有机会见太子妃徐琼以及她的庶出姐姐侧妃曹痢

    如果真是父亲动的手脚,那便是父亲为了姑母与整个曹家,舍弃了曹恋那俺獭

    父亲狠吗?

    经历过前世的阿渔一点都不觉得。

    如果父亲不动太子,建元帝就会继续为太子铺路,而兵权在握的父亲、育有嫡子的姑母就会继续被建元帝、太子当成威胁。现在太子死了,建元帝没有证据证明是父亲所为,曹家、姑母暂且就是安全的,只等着建元帝的下一步动作了,看建元帝是选简王还是四皇子。

    太子有妻妾有子嗣,从他们的角度想,害死太子的人真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可阿渔不是太子的妻妾也不是太子的子嗣,她姓曹,是平阳侯曹廷安的女儿。

    阿渔只要父母兄长平安,家人平安了,阿渔心就安了。

    太子的身影淡去,徐潜清冷俊美的面容浮现出来。

    阿渔目光也温柔了下来。

    就在此时,肚子里的小家伙忽然来了一个大动作,阿渔笑着去碰肚皮鼓起来的地方,挨了小家伙结结实实的一脚。

    她忍不住与孩子说话:“这么有劲儿,难道是小七公子?”

    小家伙不知听懂没有,反正不理她了。

    阿渔轻轻叹了口气。

    在侄媳妇们面前说的潇洒,其实阿渔还是希望徐潜早点回来的,希望他来守着她与孩子。

    .

    腊月二十朝廷大休之前,镇国公徐演终于带回府一个喜讯,北越战事已经结束,建元帝已经下旨派官员去接收北越献出来的五座城池,届时徐潜、徐三、徐四等将士便可以回京了。

    阿渔迅速在心里算了一遍,京城的官员去北越最快也要月余时间,到了那边接收应该也需要几日,徐潜从北越回来又要一个月,加起来,徐潜最早也要三月初才能回京。

    她二月中旬生,虽然只差了半个月,但可能也要来不及了。

    不过,就算徐潜三月才归,也比端午时归强多了。

    因为太子的死,建元帝下旨让臣民守国丧一年,一年内不可奏喜乐,不可穿华服。

    如此一来,今年的年味都淡的很,没有鞭炮声,也没有往年的一日连着一日的频繁宴请。

    阿渔前世过了四年的幽居日子,这样冷清平和的后宅生活她很适应,更何况肚子里有个小家伙陪着她。

    不知不觉就到了二月。

    久不出门的徐老太君都解禁了,每日都要来春华堂瞧瞧。

    到了郎中预测的二月十五,阿渔的肚子还一点发动的迹象都没有。

    阿渔有点慌了,据她所知,母亲生弟弟,侄媳妇们生侄孙都是提前几日生的。

    徐老太君笑眯眯道:“男前女后,说明阿渔要给我生个漂亮乖巧的小孙女呢!”

    二夫人也生过女儿,确实是迟了几日,但她的太子女婿死了,女儿的皇后梦破灭了,二夫人心塞得慌,就不想顺着徐老太君的话说。

    但她也没有胆子跟徐老太君唱反调。

    徐老太君说得信誓旦旦的,阿渔心里的弦却越绷越紧,尤其是到了二月二十,她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她很担心孩子,如果该出生的时候孩子却不出来,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为了安抚小儿媳妇,徐老太君请了京城最有名望的老郎中过来,住在春华堂前院专门伺候阿渔。

    老郎中每天三次为阿渔号脉、感受胎动。

    “五夫人放心,孩子胎动有力,非常健康。”老郎中信心十足的道。

    阿渔信他。

    可老郎中一走,孩子隔一好阵都不动,阿渔就又开始新的一轮担心了。

    这样焦虑的她怎会睡得好?总是睡半个时辰就醒来。

    二十二这日,孩子已经推迟七日没动静了。

    阿渔担心复担心,困到极点才能入睡。

    她一躺下,宝蝉等人就会用最轻的步子走动,整个春华堂几乎都听不见任何声音,唯恐打扰夫人安睡。

    可这次,阿渔才睡没多久,就被一道施加在她肚子上的力气惊醒了。

    其实那力道不轻,如果阿渔睡得熟,她极有可能感受不到,但阿渔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没有睡熟的时候。

    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床边跪着一个男人,一个脸庞麦黄的男人。

    阿渔杏眼瞪大,就在她险些叫出声的时候,她认出来了,这个晒成麦色的男人是她的五爷!

    像是早就存了一肚子眼泪要留给徐潜,此时看到人了,不用阿渔下令,那些眼泪便自发地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又安安静静地沿着小女人憔悴的脸庞往下流。

    徐潜很久没有见她哭了。

    因为他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去年四月里离京,至今已有十月光景。

    “不怕,我回来了。”他依然跪在床边,用他布满茧子的大手去拭她的眼泪。

    手又不吸水,阿渔的泪越来越多,鼻涕都出来了。

    “抱。”阿渔更想要他的怀抱,这样她就可以把眼泪鼻涕抹他身上去了。

    别说抱,现在小妻子要他单手托起她,徐潜都会托。

    他即刻坐到床上,慢慢地扶起阿渔。

    阿渔侧歪到了他怀里,越哭越可怜。

    徐潜低头亲她的额头,用袖口擦她的泪:“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

    阿渔气道:“谁想你了,我是担心孩子!月中就该生的,到现在都没动静!”

    她是真的气,没有来由的气,气徐潜回来地晚,气孩子不出来,气自己怎么还不生。

    总归都是因为这个孩子急的。

    徐潜听宝蝉她们简单解释过现在的情况,再看小妻子的大肚子,徐潜心中也急。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小妻子雪上加霜。

    “可能是在等我回来吧。”徐潜试着用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方式转移小妻子的注意力。

    阿渔果然撇嘴,瞪他道:“为何要等你?你走那么久,孩子才不认识你……”

    话没说完,阿渔底下忽然一热。

    像是突然被点了穴道,阿渔整个人都呆住了,包括她张开的小嘴。

    徐潜变了脸色,刚要问,就见刚刚还满面泪痕的小妻子突然喜上眉梢,眼睛亮亮地对他道:“快去叫产婆,我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