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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二
    阿渔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半晌, 足见昨晚徐潜有多疯狂。

    醒来的时候,阿渔习惯地打了个哈欠,一边打一边改成平躺, 睁开眼睛, 却见宽大的暖炕中间不知何时摆了一张梨花木矮桌,徐潜就坐在面对她的那侧, 一手拿着书,可他坐姿端正,寒潭似的黑眸正看着她。

    暖融融的夕阳从窗外照进来,为徐潜俊美威严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色的柔光。

    那一瞬间, 阿渔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而徐潜也进了她的梦。

    小女人眼皮哭肿了,眼睛依然清澈如水, 初醒的她慵懒又茫然, 呆呆地看着他。

    徐潜突然不会说话了。

    他该与她说什么?

    如果她后悔昨晚的一切,会不会怨他?甚至恨他公然坐在她的房间?

    紧张忧虑, 让面对千军万马都不变色的徐五爷率先垂下了眼帘。

    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 却让阿渔眼里的他活了过来, 前一刻她还怀疑这只是梦, 现在徐潜动了, 真的是他坐在那儿, 阿渔一下就记起了昨晚之事。被徐潜抱进来之前的记忆十分清晰, 后面因为吃了酒, 记忆变得模糊,但那断断续续的画面, 无一不是她与徐潜,如藤如蔓。

    怎么会这样?

    阿渔泥鳅似的躲进了被子。

    她呼吸急促, 脸如火烧。

    昨日宝蝉叫她装醉试探徐潜心里到底有没有她,阿渔确实也想知道,就去试探了,可后来她晕晕乎乎的,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她并非只是询问徐潜的心意,还勾引他上了她的床,不,上了她的炕?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这叫他会怎么看她?

    “阿渔?”

    头顶忽然传来徐潜的声音,阿渔一慌,抱着被子缩得更小。

    是在害怕他吗?

    徐潜抬到半空的手放了下来,看着面前快蜷缩成球的被子,徐潜低声道:“昨晚是我唐突了你,但我早上与你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只要你同意,月底我便娶你为妻。”

    阿渔愣住了。

    早上徐潜说要娶她了吗?

    好像是说了,只是阿渔醒来看到他就慌了,忘了。

    就算如此,也是她先勾引他的,一个良家女子居然做出那种事,阿渔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他。

    她蜗牛似的躲在壳里,徐潜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被团,忽然担心她是不是在哭。

    徐潜不想她哭,他看过她太多的眼泪,更不想阿渔因为他哭。

    反正昨夜不该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徐潜一把抓住她身上的被子,掀开!

    暖呼呼的被窝没了,只穿中衣的阿渔先是感到冷,旋即便要重新躲到被子中。

    她像个地鼠,转身速度之快快到徐潜都没反应过来,发觉她还要钻到被窝里去,徐潜一个俯身,便从后面将她牢牢抱住。

    男人心中火热,可他的衣服是凉的,阿渔一边低头回避他的视线一边瑟瑟发抖。

    徐潜感受到了,连忙抓过被子裹住她,然后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怀里,让她紧紧靠着他宽阔的胸膛。

    阿渔只有脑袋露在外面,双手被他裹在被子中,想捂住脸都不行。

    徐潜从左边低下来要看她,阿渔便往右边偏头,徐潜改成右边,她再马上转到左边去。

    徐潜被她躲得心头窜火,将人往炕上一放,他便压了下去。

    阿渔红通通的小脸便被迫暴露在他急切的双眸之下。

    “为何躲我,后悔了?”她没哭,徐潜先松了口气,跟着追问道。

    阿渔闭上眼睛,羞愧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想问你,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没想……”

    后面的话阿渔难以启齿。

    徐潜替她道:“没想将我勾进被窝?”

    阿渔连连点头,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徐潜目光如火地看着她羞红的脸。

    他养了她四年,总算没有白养,终于又将她瘦削的脸颊养圆润了,白里透红的,像刚刚绽放的花朵,而不是寒风冷雨中无人庇护只能任由风雨欺凌的可怜小花。这四年他不敢常常见她,但徐潜曾躲在暗处偷偷窥视,见她神色安宁地赏花散步,徐潜便无比知足。

    现在,他竟然可以将人抱在怀里压在身下。

    这才是徐潜真正想要的,他不想两人的关系再退回去。

    看着她快速颤抖的睫毛,徐潜哑声道:“我知道你没想,可我想,我想了四年五年甚至更久,所以趁你醉酒趁你无力反抗,我便强要了你。怎么,你后悔了,后悔昨晚请我过来吃酒了?”

    阿渔惊诧他居然会这么说。

    他想了她四年五年甚至更久?

    所以,宝蝉说对了,徐潜确确实实一直都在等她?

    他是徐潜啊,徐老太君最宠爱的幺子,被建元帝当成儿子一样栽培的徐五爷,坚毅如松,正直如竹,这样的徐五爷一直等她一个残花败柳之身等到三十而立之年,阿渔怎会后悔与他肌肤相亲?

    阿渔睁开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不后悔。”

    她说的那么坚定,徐潜蓦地低头,额头抵着她单薄的肩膀:“我悔。”

    阿渔心中一沉,正不知所措,就听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声音道:“我悔自己,为何没有早带你离开。”

    离开徐恪,离开那个家。

    阿渔眼角溢出了泪。

    谁不悔呢,特别是她,后悔的,想改变想挽回的太多太多,多到菩萨都要嫌她贪得无厌了。

    她抵着徐潜的肩膀,将压在心底太久、无人可诉的委屈悔恨都哭了出来。

    徐潜让她哭,他掀开被子,将人按到怀里,让她靠着他哭。

    阿渔哭够了,从呜咽痛哭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抽搭,最后抽搭声也没有了,泪全抹在了徐潜身上。

    徐潜前襟没有一块儿干地方了。

    湿湿凉凉的,阿渔往后挪了挪,捂着眼睛道:“你换件袍子吧,都湿了。”

    徐潜立即脱了外袍,里面的御寒夹衣也湿了些,他便将夹衣也褪下,同阿渔一样,只剩中衣。

    衣裳丢到另一边炕头,徐潜重新躺好,将娇小的女人捞到怀里。

    阿渔一靠过来便察觉到了不对,才不自在,徐潜突然来拉她手:“为何捂眼睛?”

    阿渔不许他拉,尴尬道:“眼睛都肿了。”

    别的理由徐潜会尊重她的意思,这个不行,他轻轻松松拽下她的手。

    阿渔便闭上眼睛。

    徐潜想到一事,薄唇印在她哭肿的眼睛上,低声问:“昨夜为何哭泣不止?”

    阿渔:……

    他怎么能问出来呢?

    他自己有多大力气他不知道吗?

    “我饿了。”阿渔一边拉开与他的距离,一边小声道。不能再继续躺着了,太危险。

    徐潜想到她早饭午饭都没吃,不疑有他,立即离开被窝,穿上那微湿的夹衣。屋里烧着地龙,不穿外袍也没关系。

    穿好了,见阿渔轻咬红唇,徐潜知她还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起来穿衣,轻咳一声道:“我叫宝蝉去传饭。”

    阿渔点点头。

    徐潜一走,她便爬了起来。

    阿渔的确也饿了,手脚酸软无力,穿上绣鞋来到梳妆台前,看清镜子里她肿成核桃似的眼睛,阿渔一急,今日都不想再见徐潜了。

    徐潜去前边重换了一件外袍,换完便又回来了。

    宝蝉朝内室努努嘴。

    关系已经挑破,徐潜直接走进内室。

    阿渔在矮桌旁坐着,见他进来,她立即低下头。

    此时的她,穿了一件青色的小袄,底下是白色的罗裙,跪坐在桌旁,裙摆堆叠,就像一朵水灵灵的水仙花。她浓密的乌发间只插了一根银簪,雪白的脖颈修长美丽,花瓣似的绯红侧脸嫩得叫人想咬上一口。

    徐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阿渔被他看得难为情,扭头道:“饭好了吗?”

    徐潜回神,退出去问宝蝉:“饭好了吗?”

    字跟阿渔说的一模一样,那询问的语气却正经威严很多。

    宝蝉觉得这个五爷傻乎乎的。

    “好了好了,五爷先去屋里坐,我马上端过来。”宝蝉脆生生地道,只要五爷对姑娘好,她就不计较上午五爷那顿审问。

    徐潜又进了内室。

    阿渔继续垂首而坐。

    徐潜脱了靴子,坐到她对面。

    阿渔脸红红的。

    这穿上衣裳,徐潜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宝蝉端着两大碗饺子、小菜进来,见两人一个害羞一个通身傻气,她只是笑,摆好饭菜就出去了。

    碗是海碗,一碗估计有十几个饺子。

    阿渔再饿也吃不了这么多,可视线一转,宝蝉竟没有准备空碟子。

    “吃不完?”徐潜一直在看她,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阿渔点点头:“太多了。”

    徐潜便从她的碗里夹了几个放到自己碗里,给她留了一大半:“吃吧,还有剩的再给我。”

    阿渔哪好意思让他吃自己的剩饭?

    她捡起筷子,一个一个地卖力吃了起来。

    徐潜端着碗,一边往嘴里塞饺子,一边继续看她。

    她吃得秀气,樱唇一抿一抿的,脸颊一会儿这边鼓,一会儿换成那边。

    徐潜第一次发现有人吃饭也这么好看。

    阿渔受不了了,扭头道:“你,你再看我,我吃不下了。”

    徐潜立即背转过去,证明自己绝不会再看。

    阿渔这才放松下来。

    徐潜吃得快,吃完了,他听着身后小女人秀气的咀嚼声,心底一片宁静。

    阿渔终于吃完了。

    徐潜叫宝蝉进来收拾桌子。

    宝蝉动作迅速,擦干净桌子再摆上茶水瓜子,又走了。

    窗外已经黑漆漆了。

    阿渔一边嗑瓜子掩饰慌乱,一边猜测徐潜还坐在对面是什么意思,是有话与她说,还是想今晚继续睡在她这边?

    其实他真要留,阿渔也是愿意的。

    只是,毕竟两人还没有成亲,现在就这样,好像不太合适。

    “月底成亲,时间紧,一切只能从简,委屈你了。”徐潜喝口茶水,润过嗓子道。

    他真的要负责,阿渔既高兴,又担心。

    “京城那边……”她放下手里的瓜子,情绪低落了下去。

    徐潜等待她醒来的半天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沉稳道:“明年年底我会回京,你随我一起回去,你原来的身份不能用了,我会弄一个新的给你。”

    阿渔摸向自己的脸。

    徐潜冷声道:“只要你我不承认,他们猜到又如何,不过宝蝉不能再跟着你,我会在这边为她选个人家嫁了。”

    要与宝蝉分开?

    阿渔第一个念头是不舍,但再一想,宝蝉都二十五六了,在她身边耽误了这么多年,安排宝蝉嫁掉是对宝蝉最好的选择。

    “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求五爷为她寻个好郎君。”阿渔抹着眼睛道。

    徐潜看着她道:“你不必求我,从今以后,但凡你想要的,我都会如你所愿。”

    他这么好,阿渔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了。

    “天色不早,你休息罢。”说完婚事,徐潜准备走了。

    阿渔犹豫,看着徐潜穿靴的身影,她咬咬唇,蚊呐似的道:“今晚,你,不用走的。”

    徐潜对她好,阿渔除了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他。

    徐潜是不想走,但他必须走。

    昨晚是情难自禁,今晚再无名无分地要她,是不尊重。

    穿好鞋,徐潜站在地上,示意阿渔过来。

    阿渔红着脸挪到了炕沿前。

    徐潜握住她的双手,嘱咐她道:“大婚之前,我不会再见你,你别胡思乱想,安心等我。”

    阿渔一惊,现在才月初,还有快一个月的时间……

    之前的四年她经常两三个月才见徐潜一次,可今日两人才交心,接着便要一个月不见……

    阿渔突然很不舍。

    她说不出,又不想他走。

    冲动之下,阿渔抱住了面前男人窄瘦的腰。

    这一抱,徐潜的脚下便似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

    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一刻钟后,徐潜临阵脱逃,为了礼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