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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十三
    建元帝吐血之后就昏过去了。

    帝王重病, 曹氏全族诬告案暂且交给了大理寺卿,但大理寺卿要怎么审这个案子,还得建元帝示意才行, 一个是太子, 一个是简王党羽,建元帝想保哪个儿子, 大理寺卿就能做出对那个儿子有利的审判。

    但大理寺卿去问建元帝,建元帝神色枯败地躺在床上,没给他准信儿,只道等朕病愈再亲自审理。

    大理寺卿便将简王党羽送过来的人证物证看押在天牢, 叫人仔细守着, 不能出意外。

    建元帝知道曹廷安父子蒙受了冤屈,因为那是他与太子联手定下的计谋, 让建元帝无法接受的是太子居然毒害了曹皇后。当年曹皇后被毒死, 他叫人暗中追查,查到了陈贵妃头上, 陈贵妃确实也去过冷宫, 她被曹皇后压了那么多年, 有报复的动机, 而且陈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也如实交代了。

    可是现在, 有人告诉他那个背叛陈贵妃的宫女其实是太子安插在陈贵妃身边的眼线, 毒是太子指使那宫女投的, 害死曹皇后的其实是太子, 陈贵妃只是当了替罪羊。

    建元帝无法接受自己被他最信任最宠爱的太子摆了一道。

    曹家都倒了,曹皇后一介女流她能做什么?老四没比太子的长子大几岁, 太子稳居东宫羽翼已丰,为何还要谋害曹皇后?

    对于建元帝而言, 曹皇后是他的女人,曹廷安是他的心腹大患,太子算计曹廷安是正道,毒害曹皇后,便是插手他的后宫。

    建元帝是太子的父亲,但他更是皇上,皇上的天威谁也不能侵犯,亲儿子也不行!

    建元帝是被太子的算计气吐血的。

    他给了太子那么多,能给的都给了,太子居然在他的贵妃宫里安插棋子,还利用这枚妻子害死了他年轻的小皇后。那除了这两样,太子还做了什么,太子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是敬爱的父皇,又或只是太子赖以仰仗登上帝位的皇上?

    建元帝很生气。

    但他想了很多。

    简王状告太子的目的是想取而代之,建元帝并不怎么待见简王,才干平平,遇事就急于寻求母族的协助,真继承了皇位只会被母族拿捏。老三成王是简王的亲弟弟,急躁武断更不中用,剩下的就是老四。

    建元帝苦笑。

    自从曹皇后死后,老四一句父皇都没喊过,儿子恨他。

    建元帝不怪老四,他对老四只有愧疚,可老四才刚刚十六。

    留着太子,太子经此一事,更容不下老四了,老二肯定也要完,一下子折了两个儿子,建元帝不忍。

    可改立老四,意味着他要治罪太子,那边老二也不会甘心白白为老四做嫁衣。

    建元帝难以决断。

    他越拖,太子、简王两党就越急,都急红了眼睛。

    此事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阶段,水火不容,太子认定建元帝迟疑不决是想着要换了他,简王则觉得建元帝还想继续偏颇太子,二人都变成了火线,只有有人扔下火星,两人便会立即熊熊燃烧起来。

    四皇子住在景宁宫。

    外面风云变幻,过了年才进入十六岁的四皇子一个人坐在书房,面前摆着一盘棋。

    一个老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是石公公,曾经是曹皇后身边的大太监。

    看着已经长成挺拔少年的四皇子,年迈的石公公眼中忽然燃起灼灼光芒。

    当年侯府全府斩首,皇后娘娘也被打入了冷宫。

    娘娘说出她的计划时,石公公跪地求娘娘三思,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娘娘活着总有复宠之日,娘娘若是死了,变数太多,倘若皇上根本不在意娘娘的死活,根本不会因此弥补四殿下,亦或是等不到为侯府平反的千载良机,娘娘岂不是白死了?

    娘娘只淡淡一笑:“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皇上看似薄情也痴情,我活着得不到他的心,死了,我不会输给她。”

    她,自然是元后。

    娘娘一意孤行,石公公无可奈何,只能做好娘娘交代的事。

    万幸,娘娘堵对了,狗皇帝果然后悔了,将他们这批老人都派到了四殿下身边。

    娘娘稳坐中宫十几年,石公公早培养了一批心腹,这些年,石公公陪着四殿下韬光养晦,轻易不动用他的人脉,直到今年年初,徐五爷主动联系上了四殿下。徐五爷说他会想办法替曹家平反,问娘娘身边的老人可有什么线索。

    平反一事石公公爱莫能助,毕竟他的地盘是宫中,但娘娘为太子留下的大礼终于可以拿出来了!

    “殿下,就是今晚了。”

    石公公走到四皇子身边,悄声提醒道。

    四皇子侧脸淡漠,恍若未闻。

    .

    建元帝卧病,太子、简王、成王、四皇子轮流到圣前侍疾,上午、下午、晚上三班轮。

    今晚该简王侍疾。

    太子与他换了岗,刚回到东宫,就得到消息,说简王已经伪造了建元帝的遗诏,准备今夜谋害建元帝,再凭借遗诏造反夺位。

    太子如何还能忍?

    太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早培养了一批忠心于他的宫廷侍卫,此时他召集了一百精锐,杀气腾腾地朝大殿而来。

    和公公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冲进内殿,朝建元帝禀报道:“皇上,太子殿下领了一队侍卫朝这边来了!约有百十人!”

    建元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简王刚铺好地铺,闻言脸都白了,他是王爷,进宫不能带侍卫,太子若要逼宫,只要杀了父皇与他,再将罪名加在他头上,此事便成了!

    只恨他没有听信舅父之言,提前起事!

    现在只希望父皇还能镇住太子了!

    “父皇,太子心虚,怕父皇治他的罪,逼宫来了!”简王扑通跪到建元帝面前,嚎啕大哭:“父皇,都是儿臣不孝,儿臣连累了您啊!”

    建元帝还算沉得住气,冷声道:“扶朕出去。”

    和公公、简王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

    太子才赶到殿前,尚未跨上大殿前的台阶,就见简王扶着建元帝出来了。

    太子心想,简王定是没来得及下手,伪造的遗诏肯定还在他身上。

    他当即跪下,朗声道明了来意。

    简王气得跳脚:“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心存不轨意图逼宫,沈鹤,还不快将他拿下!”

    手握刀柄拦在太子面前的御前侍卫沈鹤闻言,岿然不动。

    建元帝知道,沈鹤在等他的命令。

    但就在建元帝准备开口的时候,太子身后一个侍卫突然拔.出长刀,一边朝沈鹤杀去,一边高呼道:“简王勾结沈鹤挟持皇上意图谋反,还不快救驾!”

    太子带来的那些侍卫本就做好了今晚要干一场大的的准备,现在有人带头,他们毫不怀疑这是太子的命令,顿时纷纷抽.出长刀,分别朝沈鹤、简王以及挡在简王、建文帝面前的其他御前侍卫冲去。

    刀光剑影一起,事情便失去了控制。

    太子慌了!

    他要抓的是简王,只有简王,现在他的侍卫对御前侍卫沈鹤动手,父皇会怎么想?

    太子惊恐地朝大殿前的父皇看去。

    建元帝已经被和公公、简王以及两个侍卫扶着朝偏殿那边跑去了!

    父皇信了简王的话!

    就在这一刻,太子忽然明白过来,成败就在今晚,是父皇逼他的!

    御前侍卫很多,但他带过来的更多,只要他在其他侍卫赶过来之前杀了简王、父皇,真相如何还不是随他说?

    太子红了眼睛,带着人朝建元帝等人追去。

    建元帝年迈病弱、和公公年纪也大了,两人跑不动,简王见太子越追越近,他心一横,丢下建元帝自己逃去了,跑得时候还想好了理由:“父皇稍等,儿臣去搬救兵!”

    被他丢在地上的建元帝听了,又吐了一口血!

    畜生,他养得这两个孽障!

    千钧一发之际,沈鹤追了上来,他功夫了得,竟凭一己之力挡下了太子等人。此时简王都跑了,太子还要杀建元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在沈鹤渐渐力竭太子就要事成之时,简王还真领了一队侍卫杀了回来!

    “快,快救皇上!”简王大叫道,唯恐建元帝听不到他的声音。

    宫中侍卫到底还是忠君的更多,一番激烈的厮杀后,太子被活捉,他的党羽尽死。

    御前侍卫沈鹤将披头散发的太子押到了建元帝面前。

    建元帝今晚又被儿子追杀,又被另一个儿子抛弃,没被杀死也快被气死了,此时见到太子,建元帝只想到了一件事:他不能让太子说出曹家灭亡的真相,否则传到老四耳中,老四会恨他一生!

    建元帝朝沈鹤使了个眼色。

    沈鹤的刀很快,太子才哭喊了一声“父皇”,他的人头已经滚了出去,洒落一片热血。

    建元帝心口又是一疼,晕死过去。

    简王险些喜极而泣!

    太子死了,终于轮到他了!

    可惜简王高兴地太早。

    建元帝再次醒来,视线扫过守在床前的简王、成王、四皇子,他多看了四皇子一眼,命和公公传了三个人。一个是拟写诏书的官员,一个是禁军统领徐潜,一个是内阁首辅。

    徐潜与杜首辅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拟诏官也早就预备上了。

    前太子死了,建元帝接连吐血形势危急,大臣们各方面的准备都做好了。

    建元帝这一醒确实是回光返照。

    他在病中,太子的谋逆要了他半条命,太子的身首异处把剩下半条也快榨光了。

    人都到齐了,建元帝先下达旨意,即他要传位给四皇子,封徐潜为异姓摄政王,与内阁共同辅政,直到四皇子十八岁生辰时亲政。

    简王傻了眼。

    建元帝还可以让他更傻,诏书最后,建元帝痛斥简王在今夜宫乱时贪生怕死弃他而逃,不忠不孝,即日起简王一家皆贬为庶民!

    简王大哭:“父皇!”

    哭完了,就被侍卫给拖了出去。

    旨意一下,徐潜、杜首辅都跪了下去,恭声领旨。

    四皇子也跪到了龙床前。

    十六岁的新太子不悲不喜地看着垂死的父皇。

    建元帝眼角流下泪来,颤巍巍地朝四皇子伸出手:“是朕,对不起你……”

    四皇子毫无悲意。

    但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即将登基,他要顾全大局,不能落下不敬不孝先帝的名声。

    躺在他眼前的明明是建元帝,四皇子想的却是他的母后。

    母后死在冷宫,他闻讯赶过去时,母后的手已经凉了。

    就在那一天,他变成了孤儿,无父无母的孤儿。

    太子一心想要帝位,四皇子不想,他只想要母后活着。

    视线模糊,该落的泪终于来了,四皇子握住建元帝苍老的手,哽咽道:“父皇。”

    建元帝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