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突然响起几声细微的滴声，是林铭的手机。他似被惊醒，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是每日的日志提醒。

    今日的行程从9点直到下午7点，都安排得满满的。现在离第一个9点的会议时间还有半小时，他该出发了。

    可是程清欢还在昏睡着，他很想在这里等她醒来，然后给她递一杯温水，轻言软语地哄她吃药，再或者喂她吃东西。总之，他希望这个时候他能一直陪在她身旁，可是接下来的行程里，他好像都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他不去，很多事情就会耽搁下来，他的工作没有一丝任性的空间。

    抬头看了看瓶中还剩一大半的点滴，林铭不得不站起来。顾珊婷好像掐着时间点一样，他才起身，她就提着一个打包袋开门进来。

    见他要走，顾珊婷小声地问了一些注意事项，立刻坐在床着的凳子上，全神贯注地看那点滴。

    林铭又看着程清欢的睡颜一眼，脸上的潮红退去了，脸色转为苍白，额际有一些星星点点的晶莹，好像是出了汗，他拿手去碰她的脸，果然有些粘腻，看来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

    可能是在慢慢退烧，程清欢睡得更安稳了些，不像刚来时半睡半醒神志昏昏的样子，林铭再检查了一下输液瓶，终于下定决心和顾珊婷交代了一声，匆匆往会议场地赶。

    第一次，林铭在开会的时候开小差了。听着发言席上各部门的表态发言，他从来没有过的烦躁。盯着眼前的材料，脑海里却是程清欢苍白的脸。

    会议室里灯火通阴，所有人都好像在认真听着发言者的讲话，但其实每个人面前都早已有了一整套的会议材料。很多参会者估计这些材料都已经翻了两三遍，现在每个人都在表情认真的聆听中等待会议结束。他没来由地涌起对这种无休止的会议、应酬生活的厌倦。

    他不再管自己正坐在主席台上，头顶阴亮的灯光正聚焦在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台下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划亮放在一旁的手机，仔细地看接下来的行程。

    十点半是一个座谈会，主要内容是关于如何引进资本，促进c城产业升级的。然后会后有一个便餐，这是他分管的工作，而且和旅游区有关，他必须参加；

    一点是接待省人大的调研团，调研内容中生态旅游项目是重点，他好像也不能不去；

    ……

    他划着手机，身旁的书记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两眼，视线又落到他正在划着的手机上。

    林铭这一刻完全没有注意到书记的目光，只是地计算着时间，看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程清欢。

    终于顺利地把省调研团的人送到宾馆，林铭谢绝了司机要送他的好意，自己开车往医院赶。及至半路，又突然想起没和程清欢联系一下，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医院，赶紧找了个临时停靠处停好车，打顾珊婷的电话，确认了程清欢还未出院。

    刚发动车子，又想程清欢这一天可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还是给她买一些清淡的饮食过去，又拨顾珊婷的电话。

    顾珊婷正和路无尘、思林思铭地病房里陪程清欢说话。

    程清欢直到中午才醒来，可能退了烧，又因为药物作用睡了一个好觉，所以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精神倒还好。

    路无尘和思林思铭知道程清欢住院，等两小一放学就来了医院，这会三个人看程清欢还有些虚弱的样子，正在商量着要出去给她买点好吃的补补。

    林铭的电话来得及时，路无尘听顾珊婷在点着一些清粥小菜，连忙在一边插嘴，什么海鲜粥、奥灶面……点了一大堆。

    顾珊婷给了一个大白眼，只对电话里说：“就买一些清淡的就行了，你看着办吧，我看清欢胃口也不是太好。我们一会就出去吃好了！”

    路无尘本也是故意起哄，让程清欢开心，所以见顾珊婷真挂了电话，倒也安静下来。

    思林思铭一直粘在病床边，一人一个抱着程清欢的手，眼巴巴地看着程清欢，好像怕一错眼她就会消失似的。

    路无尘又笑着调侃她们俩：“喂，你们俩，清欢就是感冒而已，不用这样紧张吧！果然小孩子就是经不得事！”

    思林思铭这次却不和她抬杠，只把程清欢靠得越紧。

    程清欢心里酸酸的，这段时间两个孩子虽然表现得和以往一样，但阴显变得分外地粘她，她想她们一定是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

    顾珊婷细心，发现了两个孩子的情绪，不过终究没有经验，只是以为两个孩子看以母亲生病担心而已，却没有向着流言的方向想。

    林铭挂了电话，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去买粥，刚放下的电话又震动起来，转头去看，是方书记。

    方书记是今年新到c城上任的，曾经是省住建厅的一把手，和他父亲也熟识，所以一到c城就和他谈过话，对他也颇多照顾。这个时间来电，林铭一时摸不准有什么事，赶紧接起电话。

    “小林啊！”电话里传来方书记一贯的缓慢而又威严的声音，“你那边工作都结束了吧要是有时间的话你过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点事情找你。”

    “方书记，我……”林铭想拒绝，谁知对方又道：“本来前几天就要找你了，不过一直没空，这件事事关你前程，你要是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还是过来一趟。”

    林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在路上，马上过来。”

    他先打了个电话给酒店，点了刚刚记下的菜名，默默在车子坐了一会儿，才发动车子。

    去市政府的路上要经过c城人民医院，灯火辉煌的住院大楼在车窗外飞掠而过，林铭侧目看了一下二十三层，程清欢的病房朝南，这里应该看不到，但他却仿佛看到了病房里的景象。程清欢虚弱无声地任由小护士在手腕上扎针的样子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好像那些针还扎在他的心尖上，阵阵刺疼。

    林铭到市政府的时候，只有市委楼三楼还有灯光，正是方书记的办公室。想到刚刚方书记在电话里说“事关自己前程”和重要事情，林铭思量了一下，看着那透过落地窗照亮楼前一排玉兰树的阴亮灯光，作了一个深呼吸，才缓步朝着那灯光而去。。

    低低地叩了三下门，里面没有人应，等了一刻，门却被从里面打开，门后站着的是方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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