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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试炼之地 天才成群(2)(人群,与人群中的暗流...)
    虞寄风……

    云乘月移开了视线, 不去看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说实话,她现在有点烦他。这位性情捉摸不定的星官,一路上实在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即便浣花城中他有恩于她, 她自觉也还得差不多,故而不大想搭理。

    谁知道他这次又出什么幺蛾子。

    薛无晦在她耳边轻嗤一声。

    ——[虚张声势……你不必担心。虞寄风虽是第五境洞真圆满, 但要看破朕的存在, 仍是虚妄之言。]

    云乘月原本是有点厌烦的,但听薛无晦这么云淡风轻、信心满满地来上一句,她反倒一个没忍住,“嗤”地笑出来。

    这笑虽低, 却来得有些突然;她身边的人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薛无晦也生出点疑心:[你笑什么?]

    云乘月笑而不语。当初浣花城中,也不知道是谁一见到虞寄风就如临大敌, 连话都不敢说,影子也不敢动, 生怕被发现。

    现在实力恢复了一些,倒是光顾着心高气傲了。

    这人还真是……挺可爱的。

    虽然她一个字没说,薛无晦却像了解她在想什么。他在她识海中“哼”了一声,便再也不出声, 仿佛赌气似的。幼稚。

    见云乘月没什么特别反应,荧惑星官也知情识趣,不再多言,笑眯眯地走到一边。原本负责监督的心宿星官站在一旁,拢着双手, 面色肃然, 似乎已经全盘接受了眼前的局面。

    不过, 看他转头时悄然叹气,就能猜到……这种“突发事件”, 应当不是第一次发生。

    司天监的变故,让在场的考生也出现了些许骚动。

    竹林静摇,低语一片。

    ——死灵?什么死灵?

    ——你没听说?据说鲤江水府……

    在场百人,都各有各的能耐,消息也都灵通得很。很快,云乘月就感到若干视线汇聚在她身上。

    陆莹在她身边抱臂,低语道:“看什么看,烦人得紧。”

    “我们好像有点太高调……说不定之后会成为众矢之的。要小心才行。”季双锦略有担忧。

    “……大小姐,你这不说的废话。想想我们昨天惹来的倒霉事好不好?”陆莹瞟她一眼,又再上上下下多看几眼,表情皱了起来。

    “季大小姐,你怎么还打扮上了?”

    闻言,季双锦一怔,无辜地眨了眨眼。

    原来她今日换了一身墨色长裙,戴了同色的钗环、玉佩、手镯,虽然颜色朴素,但质地精良、搭配有序,一看就是好出身。

    她低头看看自己,迟疑道:“这些都是法器,各有各的用处,我想着保险些……怎么,难道考试不准借助法器的力量?”

    她倏然紧张起来,眼巴巴看向书院师长的方向。那一头,站着几位身着青色道袍的修士,正是准备宣读考试内容的书院师长。

    陆莹听得眼角跳了几跳。

    她隐蔽地看了看自己一身朴素的打扮,忍耐地叹了口气:“算了,是我小看了你们世家子弟的财力……你不是说自己是不受重视的庶女么!”

    最后一句到底有些怨念。

    季双锦才反应过来,赶忙说:“是是是,可这回家里以为我陪乐熹考试,总要装点门面……我,我还有别的,给你……哎呀来不及了,那我分你两样……乘月也来!”

    云乘月摆手:“我修为最高,我不用。你要分,分陆莹就好,我看她眼睛都红了。”

    陆莹没好气道:“你才红眼病!”

    云乘月微微一笑:“我又没说这话,谁说的谁是。”

    陆莹瞪她:“你幼不幼稚?”

    云乘月:“你幼不幼稚?”

    “你……”

    “停——”

    季双锦小声喊道:“好了好了,我最幼稚,我最幼稚好不好?是我考虑不周。我身上法器不多,还有两样防御的……”

    陆莹扭开脸:“罢了,你给我一样防身用的就行……如果太差,我可就不还了。”

    季双锦:“不用还不用还!”

    她忙不迭地递过去一枚玉佩。陆莹瞟了一眼,勉勉强强收了。

    云乘月看得大为感佩,真心叹道:“赶着送东西,人家还要给冷脸……哎陆莹,你诈骗的功力是不是又上升了?”

    陆莹才刚刚系上玉佩,闻言气个倒仰:“你再说,下次我骗你个倾家荡产!”

    几人吵吵闹闹之际,书院师长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回考生们看清了,说话的是一名青色道袍、系枫红抹额的中年人。他蓄着一簇短短的山羊胡,相貌只算清秀,还略显寡淡。

    此时,中年人两道淡淡的眉毛紧紧地拧着,严厉的眼神扫视众人,电光似的。

    “今次考核,考生统共一百零三人。本次考核内容为临时更改,经由王道恒夫子同意……”

    他一板一眼说起了冗长却必须的官腔。

    现场先是鸦雀无声,但随着这官腔的拖长,又渐渐起了低声议论。

    云乘月便悄然自语:“这是谁?”

    季双锦道:“是明光书院内院三十六位老师之一。”

    陆莹说:“你怎么知道?”

    季双锦笑道:“书院中,助教们不佩戴抹额,老师佩戴枫红色抹额,夫子佩戴玉白抹额……不过,几位夫子都不大爱用。总归只有七位夫子,上上下下都认识。”

    陆莹“哦”了一声,偏头打量几眼,目光有些好奇。她很少这么单纯地、不带任何情绪也不带任何评断地看人,而每当这时,她眉眼间那股天然的锐利就会平息不少,而多三分明丽。

    季双锦抿唇而笑,眼睛弯起。

    她又望着前方几位青衣修士,思索道:“就是不知道,这一位是哪位老师。明光书院的老师,每一位也都是很厉害的大修士呢……”

    “——这位是明光书院三十六位老师之一,罗正山罗老师。”

    一道声音响起,正好接住了她的问题。这声音微尖,却是一种刻意显出的、造作的尖利,实在很有特点,叫人听了就不会忘。

    “……诸葛道友?”

    季双锦惊讶之下,弯起的月牙眼变回了圆圆的大眼睛。

    云乘月也看了过去。她还记得,昨夜薛无晦给她带的那本名字奇特的手册,就是这一位的杰作。

    诸葛聪仍是挂着他满脸的白腻脂粉,也仍是挂着那副轻慢的笑。他那双极亮的黑眼睛,仿佛定定望了一眼季双锦,而后才转向云乘月。

    “云道友。”

    他更笑起来,笑得像见了鸡的狐狸:“按着惯例,罗老师还要有一会儿,才能讲到具体考试规则。”

    “在这之前,不如……我为几位介绍介绍其他考生的情况?”

    云乘月挑眉:“然后又要收我们一百两?”

    “哎,哪儿的话。”诸葛聪摇着羽扇,伸出左手轻轻一摊,悠悠道,“只是想着,几位初来乍到,还一头雾水呢,就要被赶鸭子上架。什么一百两……正巧,鄙人不才,精心制作了资料详尽的考生手册,附带精彩点评,要价只不过九十九两,诸位要不来一本?”

    ……还不是要钱。

    陆莹“切”了一声,季双锦却莫名觉得好玩,又抿嘴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诸葛聪又看了她一眼,话语滞了滞,忽然多说了一句:“呃……说来也奇怪,昨夜里我莫名丢了一本手册,平白损失九十九两,真是晦气。”

    季双锦的眼睛弯得更像月牙,唇边还忍不住冒出了憋笑的气音。

    云乘月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双锦,你在笑什么?”

    “……啊?”季双锦反应过来,捂嘴道歉,“哎呀对不住,我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好玩。诸葛道友莫要误会,我绝无嘲笑你的意思。”

    她忙着解释,月牙笑眼就又消失了。

    诸葛聪又“呃”了一声。

    “无妨……呃,不过我想,人情做到底么才叫人情,我自告奋勇,免费为几位道友讲解情况,可好?”

    他说得有点迟疑,还磕巴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成了那副矫揉造作的笑脸。

    云乘月更觉得奇怪了。

    刚才诸葛聪说起丢了本手册,她还下意识竖起了戒心,以为这人和虞寄风一样,是来试探死灵的事。而且她还抽了一息的空,暗中埋怨了薛无晦一下,觉得他信誓旦旦说没事,结果不还是引起人注意了。

    但……诸葛聪还像没发现?

    而且他真要是攀交情,上来直接说就好了,绕什么弯子啊还九十九两?

    她正疑惑不解,季双锦却已经点点头,欣喜道:“可以么?可以麻烦诸葛道友么?”

    “呃……”

    诸葛聪“呃”了今天第三声:“可以。”

    季双锦彻底笑起来:“那就多谢诸葛道友的慷慨热情了。”

    诸葛聪握紧羽扇,很刻意地咳了一声,才重新笑起来。

    这下,连陆莹都挑起了眉毛。

    脂粉满面的瘦弱青年已经恢复到悠哉从容的模样,摇着扇子,指了指其他方向的考生。

    “每年,白玉京中的世家子弟都有人前来明光书院求学。”

    “但……实话告诉几位,近年来,来明光书院参加考核的人,实在称不上京中真正的天才。”

    云乘月问:“为什么?”

    诸葛聪一笑,低声道:“云道友这就明知故问了。京中与书院的大道之争,已经算不上秘密,各大世家虽然习惯两头下注,却是更重视京中的意志。”

    就是说,主要站队白玉京了。

    这是不看好明光书院?

    诸葛聪继续道:“几位都是天纵之才,别人我也不多提。唯有这几位需要格外留心一些。”

    “一位是几位见过的,庄家小姐庄清曦。她今年二十有二,第三境初期修为。虽然占了天材地宝的便宜,但修炼刻苦,在京中也才算得少年英才、小有名气。”

    “再有一位,是乐家的天才,乐水。这位在京中传闻颇多,但因从未与人交手,众人不大清楚他的真实实力,是以名声不显。”

    “……乐水?!”

    云乘月不认识这人,季双锦却极为吃惊。她猛地睁大了眼,急急道:“乐水……那个人,他怎么需要来?他不是一直在京中求学?”

    她激动得有些失态。

    云乘月问:“双锦,你怎么了?”

    季双锦张着口,半晌才“啊”了一声,喃喃道:“原来……难道说,这次乐家其实将赌注押在乐水身上?难怪一来,他们根本不问乐熹如何,直接将他拖走,想来是不愿给乐水添麻烦……”

    她陷入思索,眉头越皱越紧,神态也颇为凝重。

    云乘月呆了呆,莫名想起说书玉简中的内容。她拉了拉季双锦的衣袖,有点惊讶又有点兴奋,问:“难道说你们认识?”

    青梅竹马?三角吃醋?兄弟阋墙?

    “……嗯?不不不,怎么会。我哪里认识得了他。”

    季双锦恍然回神、连连摇头。

    “不认识么……”

    哦,不是什么戏剧性的关系啊。云乘月若有所思,隐隐还有点遗憾。果然,说书玉简的情节也不太能常常遇见。还是不能从说书玉简中认识世界……等等,这是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季双锦不知道她想什么,只歉然一笑,终究还是带着点恍惚之意,低声道:“抱歉。你们知道,我们家和乐家是世交,关系向来亲近。这位乐水,是乐家家主的长公子,正经的嫡系中的嫡系,血脉来说,是比乐熹贵重很多的……我这般出身,连他面都见不了。”

    “更何况,听说乐水是近百年来乐家最天才的人物。他出生不久后,就被送去京中,由名师教导,潜心修炼。我听闻,他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终究是家族影响颇大,季双锦描述起来也带着敬畏之色。

    她还有点焦虑:“这人怎么也来了……他是不是都第三境后期修为了?甚至第四期?我们能赢过他么?这可怎么是好……”

    云乘月拍了拍她的肩,淡定道:“不慌哦,乖哦,总有办法的嘛。实在不行,躺平认输好了。”

    季双锦:……

    诸葛聪:……

    还是陆莹撇撇嘴,直言道:“你躺平干什么?指不定你比他厉害,一枚书文解决了不就行。”

    云乘月一笑:“你说得对,所以这也是一个办法嘛。总之,放平心态啦。”

    诸葛聪也安慰道:“云道友说的在理,季道友莫慌。”

    “还有最后一位值得注意之人。这人么……”

    诸葛聪露齿一笑,后退一步,收扇作揖一礼:“便是区区不才在下了。在下的消息,请恕不能透露。”

    云乘月点头。

    她四下看了一圈。忽然,她眼瞳一缩。

    “你确定,”她低声道,“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人了?”

    白面青年一愣:“什么?”

    云乘月的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

    尤其是,当来人隔着人群,遥遥向她一瞥时。她感到那目光极亮也极尖锐,仿佛要穿透她,深深地扎到灵魂中去。

    四周也忽而哗然。

    ——飞鱼卫怎么来了?!

    ——我听说,他们仿佛在调查什么东西……

    无视一干言语,黑袍绣飞鱼图案的两名青年,都高高地立在另一头,恰好也在书院老师边上。

    庄夜右手捏着刀柄,神态阴冷严肃。

    薛暗则依旧戴着白玉描金面具,苍白的下半张脸绷着,淡色嘴唇冷淡地闭着。他正凝视着云乘月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位勒着枫红抹额的罗正山老师,仿佛也愣了愣,诧异地看了飞鱼卫好几眼。

    片刻后,有青衣修士从天而降,与罗正山传音了几句。

    罗老师本就严厉的神情,皱得更厉害。他再看飞鱼卫两眼,终究没说什么,只微微摇头。

    “……那么,这一回考核,再添两名考生。”

    他这话说得极为勉强,甚至带着屈辱之意,却又不得不极力忍着。

    人群更是惊愕。

    飞鱼卫……要参加入学考试?这简直就像大修士要来读幼童班一样可笑。虽说明光书院群英荟萃,精英学生不比普通飞鱼卫实力差,甚至更强,比如杨霏对庄夜。

    但……终究,飞鱼卫是白玉京的人啊!

    很多人辛苦求学、辛苦修炼,不就是为了在白玉京中谋得一席之地。

    而今,这两人怎么倒过来了?

    飞鱼卫究竟要做什么,明光书院居然也这么简单地妥协了?

    庄夜提起刀,很凶地横了人群一眼,喝道:“看什么看!哪条律法规定飞鱼卫不能求学了?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飞鱼卫凶名在外,自然没人敢惹。那些世家子弟大多圆滑,能惹也不会惹。

    薛暗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云乘月。

    台上,作为书院老师,罗正山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临时更改考试内容,明光书院已经是大损颜面。而今还要再临时添加考生……对罗正山来说,这是他过去几十年都无法想象之事。

    他忍了又忍,才忍下不让自己变得怒气冲冲。

    饶是如此,他脸还是黑得不能更黑。甚至黑得连冗长的讲话都不想继续了……不过,这一点对其他人而言,大约是好事吧。

    他忍着气,简单道:“那么,我且说一说此次考试内容。”

    “观想之路为本书院传承千年之宝地。其间,收录有千百年来各地摩崖石刻之内容,皆形神兼具,更有书文孕育其中。”

    “这次考试的规则极为简单。尔等从起点出发,看谁能走得最远。”

    “本院取前三十名考生,录入内院。其余落榜者,可待来年参选。”

    云乘月听见,周围不知有谁轻轻嗤笑一声。

    “还来年呢……说不定来年,都没有明光书院了。”

    冬日的天空渐渐越来越明亮。太阳耀眼而苍白,照得四周照明用的书文都黯淡下去,与白日融为一体,再显不出哪里特别。

    这毫无以为是个晴朗的冬日。

    但云乘月抬起头,望着观想之路的通道渐渐打开,却忽然觉得,这仿佛是个风雨将至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