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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爸爸带超生回了百顺菜市场,路上跟超生解释说,自己最想干的工作就是当公安。

    所以,他得为了这个工作,先抓几个小偷小试牛刀一下。

    公安这个工作超生并不了解,但既然爸爸喜欢,那超生就得全力以赴帮爸爸的忙。

    菜市场里有超生最喜欢的卖水果的叔叔,来逛的也全是胡同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

    贺译民身高一米八几,往那儿一站,三十出头,人长的帅气,英俊又挺拨,简直一表人材。

    进出菜场的,全是周围几个胡同的老邻居大爷大妈们,但因为贺译民天生冷俊的原因,他们几乎跟贺译民不搭话。

    都不搭话,人们见了他也几乎是躲着走,这咋给小偷抓现形?

    难不成让爸爸抱着她,满菜市场的跑去?

    超生于是发挥了自己跟妈妈摆摊时的特殊才能:笑。

    她小脸蛋儿圆兮兮的,见谁都笑的甜滋滋的,渐渐的邻居就都凑过来了。

    “张虎那家伙太不是东西了,顶替了你的厂长位子,我听说他还想让你去扫厕所?”住在巷口的马大姐望着贺译民说。

    贺译民抱着超生,只点头,并不说话,因为钢厂的事情,里面牵扯着很多道道,还真不是张虎一个人的事情。

    但因为他向来不和街坊邻居们多说话,只要他不黑脸,马大姐就觉得他这是随和,愿意跟自己搭话了。

    “真是忒不要脸,你知道不,他小舅子程大宝,盲流一个,我听说一直悄悄从钢厂往外倒钢材才有钱镶大金牙的,呵,那家人是富起来了,但我就看不起他们一家子。”马大姐又说。

    贺译民依旧不说话,但是因为马大姐一直在捏他的胳膊,让他很不舒服。

    “咱都是同一胡同里的人,就说我家大民吧,当公安,一月工资是有八十块,但现在肉价一斤都得两块了,你知道不?”马大姐没完没了的,跟贺译民拉开家常了。

    贺译民突然就把自己的手从马大姐这儿抽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单手拎住一个穿着喇叭裤的小青年,只是一个反手,就把这人给制服了。

    “掏出来?”

    “啥啊你就叫我掏出来,大哥,您想干啥?”小青年吹着自己额前的头发说。

    贺译民再一个反手,一只铁骨铮铮的大手,直接拧的小青年像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给给给,不就一老太太的破钱包嘛。”小年青说着,从兜里换了个钱包出来,转手一丢就准备要走。

    贺译民当然不会放他,回头,他跟马大姐说:“马大姐,这是您的钱包吧,我这儿抓到了一小偷,走,咱们扭送到派处所去!“

    马大姐光顾着跟贺译民聊天,啥事儿都没顾上,这一摸兜,才发现自己的钱包还真的没了。

    要说菜市场的小混混们,那可真是叫人头疼的东西,看不见的摸不着,两块钱可不少,值一斤猪肉呢,这胡同里,谁家吃得起猪肉?

    “走,派处所去,让我家大民铐了这个偷钱包的贼!”马大姐拿钱包狠搧了小年青几把,扯过了的手腕说。

    小年青一路骂骂咧咧,一只手叫贺译民仿佛铁爪一样的大手给扭着,一边还叫马大姐抽着打着,就给带到派处所去了。

    “小偷?百顺菜市场的?来来,登记一下,拘留三天。”派处所的民警张大民就是马大姐的儿子,一看居然有人偷他妈,当时给这小年青拷上拷子,就把小年青押到拘留室去了。

    马大姐的钱包失而复得,虽然只是两块钱,但她儿子一月才拿八十块,她自己一月才十八块的退休金,高兴啊,在张大民面前直接把贺译民夸了个底朝天。

    抓了一个小偷,超生和爸爸都信心大增,于是重回了菜市场。

    跟着爸爸逛了半天,超生其实又累又饿的。

    而且要是跟着妈妈来,准有人会给她一颗果子吃啊,给颗糖吃的,但是显然,爸爸没有那么好的人缘。

    不过,爸爸是拥有一双能发现坏人眼睛的男人,就在卖水果的窗口,一个小年青刚把手伸进去,爸爸抱着超生就过去了。

    还是单手,把这家伙的手一拎,水果窗口的小伙子已经开始大叫了:“这他妈是个贼吧,你手里那是啥,那是我的钱和票,你给我放下!”

    小年青手里抓了一大把,又是钱又是票的,水果窗口的窗子又小,他的胳膊卡在窗口里半天都出不来。

    这下倒好,直接给贺译民和卖水果的小伙子逮了个正着,抓了个现形。

    卖肉的、卖菜的,卖米的卖面的窗口一看抓到贼了,顿时大家伙儿一起来抓这个小年青。

    现在的市场是归国营的,你要卖的好,那是给国家卖钱,但你要卖不好,差了钱或者差了商品,那全得窗口的人自己赔钱。

    所以这些售货员对于小偷可比普通市民痛恨得多。

    眼看也快中午歇市了,大家伙儿索性把窗口一锁,集体扭着小偷一起往派处所儿。

    一进去,大家七嘴八舌,就跟民警张大民告起了状,最后,还得把功劳归到贺译民身上。

    这回闹腾完,贺译民就不去菜市场了,他抱着超生转了个弯子,到了国营商店的门外。

    超生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但是爸爸正在为了找工作而抓小偷,她不能拖爸爸的后腿,她还得努力,帮爸爸再找到一个小偷。

    街上零零星星的,人并不多,到哪儿找小偷啊。

    饿了一整天的肚子,超生已经完全没有灵力了,她开始有点担心,怕爸爸抓不到小偷,会找不到工作。

    爸爸满头大汗,也一直盯着国营商店的玻璃窗,玻璃窗里摆着满满的大白兔,还有七彩软糖,柜台上的铁皮柜子里,慢慢的往外飘着白气,那里面装的是白白的大冰棍,超生估计,爸爸也是馋冰棍和糖,才会一直盯着商店的。

    不过就在这时,爸爸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就把一个刚从国营商店出来的大爷的手腕给掰住了。

    “小伙子,推推搡搡的,你想干嘛?”这个大爷可不是吃素的,一把反手,还想掰贺译民的手腕。

    超生就在爸爸怀里,双手紧紧抱着爸爸的脖子,以防爸爸跟人打架时,她要拖爸爸的后腿。

    从国营商店里冲出来个女售货员,一把也扯上了中年人的手:“就是你吧大爷,刚才趁着我低头的功夫,顺走了我一包中华烟?”

    “放屁,我不过进商店转了一圈,怎么可能顺你的烟?”中年人连挣带搡的,一看那样子就是想跑。

    但这事儿可不好抵赖,贺译民掰着他一只手,售货员正在摸他的兜,从兜里摸出一包中华烟来,售货员一巴掌就搧在这中年人的脸上了:“大爷,可要点儿脸吧,一包中华十八块,你今天偷这一包,我半个月白干了我,怎么社会上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种人必须送派处所!”贺译民置地有声的说。

    中华啊,一包十八块,条件好的人家,一个月的菜钱也就十八块。

    售货员一包中华烟失而复得,正喜极而泣呢,听贺译民说要把小偷送派出所,立马就把脸上的眼泪给擦干了:“对对对,这种人必须送派处所,同志你等着,我跟你一起把他送派处所去。”

    等贺译民再到派处所,张大民就乐呵了,:“贺译民,你今天是专门在大街上抓小偷的吧,这一上午,你都送来仨了。”

    百顺派处所的人听说有人一天逮了三小偷,有四个都跑了出来,要看看这人长个啥样子。

    “奇了嗨,还有人蹲点抓小偷?”公安刘故说。

    另一个公安张盛,正是张虎家大哥,见是贺译民,心里不怎么得劲儿,抽了抽鼻子说:“贺译民原来在钢厂工作,现在没工作了,属于社会盲流,估计闲着没事儿干,在大街上瞎晃悠了吧!”

    “张盛同志,你这个说法可不准确,我现在属于待业在家,可不属于盲流。”贺译民声音并不高,但是,语气也不容人置酌。

    张盛跟他弟张虎一样胖乎乎的,撇了撇嘴,起身给自己倒茶,估计又不知道溜哪儿偷懒,磨洋工去了。

    贺译民一手抱着孩子,低头跟张大民说:“大民,我和你们派处所的所长高奇山认识,能不能请他出来一下,我们见个面?”

    “你认识咱们高所长,那你等着,我给你喊他去!”张大民连忙说。

    张大民人比较胖,而且还是个特别热情的胖子,下午,正准备给自己加点儿餐了,他手里有一只胖乎乎的包子,这是他媳妇特地攒了好久的票,才在国营饭店买的。

    转手就把包子递给小超生了:“这丫头,咱胡同里最俊的孩子,来,叔叔这个包子给你吃。”

    超生接过包子,得到爸爸的首肯之后才咬了一大口。

    国营饭店里的豆沙馅儿包子,皮儿又松又软又蓬,里面的豆沙煮的烂烂的,但又颗颗分明,还是拿红糖煮的,一粒粒沙沙甜甜。

    城里是个有钱啥好吃的都有,没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的地方,这豆沙馅儿的包子好吃的超生连着噎了好几次。

    就超生吃包子的功夫,派处所的所长高奇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吃了一个包子,有那么一点微弱的灵力了,超生怕这个看起来凶凶的派处所长会不喜欢爸爸,正想再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增加爸爸在所长心里的好感值。

    就见高奇山足足盯着爸爸看了三秒钟,突然伸开双臂,就给了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

    超生被俩个男人夹在中间,给他们热情的拥抱挤压成了一只扁扁的小包子了。

    贺译民和高奇山都是从部队上退伍的,虽然算不上好友,但彼此都认识。

    事实上,贺译民就是想到派处所来干公安的,原本,按理,既然同是部队上下来的,他直接来找高奇山也就行了。

    但是贺译民比较了解部队上退下来的人的作风,大多虽然看上去很亲和,但心底里有一杆秤,他觉得你行你才行,你就算不抱着档案来,他也会千方百计把你弄过来。

    但你要抱着档案上门求他,就属于走关系,走后门了,对方很可能不尿你。

    考虑到对方很可能不尿自己,贺译民今天才专门蹲点抓了半天的小偷。

    这,是他给高奇山的见面礼。

    “译民,今天一天抓了仨小偷的人居然是你?我听说你给撞坏了脑子,还成植物人了,这看起来挺好的呀,不止手头有劲儿,眼里还有贼。”拥抱上贺译民,使劲拍着他的背,高奇山说。

    贺译民展开自己一只手臂给对方看着:“这不是怕你们怀疑我躺傻了,所以我专门抓了几个小偷来练练手。咱们曾经当过兵的人,哪怕躺下了,只要有一口气就能站起来。只要站起来,就不可能是个无用的盲流,废柴!”

    高奇山反手来捏贺译民的手,俩人较了半天的劲儿,他心里其实纳闷的厉害,因为贺译民手上的力气比他足得多。

    相比之下,他虽然也是从部队上退伍的,但这十年疏于锻炼,手上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说吧,啥事儿你找我?”高奇山按下心头的好奇,拍了贺译民一把说。

    贺译民直接把自己的档案递过去了:“我被单位归到死亡栏,单位不肯接收我,现在待业在家,我想问你来找个工作!”

    高奇山听说贺译民是来找自己要工作的,心头先是一喜,但又有点儿忧心。

    为啥呢,因为从76年停止大革命之后,公安系统才被国家重视起来,正是需要人材,有人材也能出头的时候。但是,你别看就派处所一小公安,那档案都得县公安局才能调人。

    心里这样想,高奇山话也说的特别扎实:“毕竟我就一小所长,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但是这个工作,咱们明天一起去县公安局,我帮你争取!”

    作为一名军人,当初组织安排他去钢厂,贺译民就去钢厂了,因为组织的命令是山,组织的纪律是铁。

    但是作为一个退伍军人,他内心真正想做的一直都是人民公安。

    从现在开始,他得努力做一名合格的,人民公安了。